旧港的雨停了，但空气中仍弥漫着潮湿的腥气。
小九把李十一带到了一处废弃的仓库，这是老齿轮早年留下的安全屋之一，隐蔽且坚固。
“坐下。”
她冷着脸，从角落里翻出医疗箱，动作粗暴地拽过李十一的手臂，开始清理他身上的伤口。
李十一没吭声，任由她摆弄。
“你是不是疯了？”
小九终于忍不住了，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一个人冲进黑石的包围圈？你以为你是超人？”
李十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黑沙在指间缓缓流动，像是某种活物。
“陆丰死了。”
他说。
小九的动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包扎，力道更重了。
“我知道。”
她硬邦邦地回答，
“但你差点也死了。”
李十一抬头看她。
小九的侧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锋利，眉骨上的疤痕因为皱眉而更加明显。她的嘴唇抿得很紧，像是在极力压抑什么。
“你在担心我？”
李十一轻声问。
小九猛地抬头，眼神凶狠：
“放屁！我只是不想再拖一具尸体回去！”
李十一看着她，忽然笑了。
小九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
“笑什么？！”
“没什么。”
李十一摇摇头，
“只是觉得……你骂人的时候还挺可爱的。”
小九的表情瞬间扭曲，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你他妈——”
李十一没躲，任由她掐着，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小九瞪了他几秒，最终泄愤似的松开手，狠狠踹了一脚旁边的铁桶。
“操！”
铁桶滚出去老远，发出刺耳的噪音。
李十一看着她暴躁的背影，笑意渐渐淡去。
“对不起。”
他说。
小九的背影僵了一下。
“下次不会了。”
小九没回头，只是肩膀微微放松了一些。
“没有下次。”
她低声说，
“再有下次，我就亲手打断你的腿。”
李十一知道，这是她能说出的最温柔的话了。
与此同时，旧港地下。
黑暗的实验室里，培养舱的玻璃缓缓滑开，营养液顺着边缘滴落。
一只苍白的手搭在了舱壁上。
陆丰——或者说，曾经是“陆丰”的存在——从舱内坐了起来。
他的皮肤上还残留着细小的电流纹路，像是某种未完全消退的能量痕迹。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五指张开，又缓缓握紧。
黑沙从他的掌心渗出，如雾气般缭绕。
“原来如此……”
他轻声自语，声音不再是孩童的稚嫩，而是带着某种诡异的平静。
他站起身，赤裸的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培养舱旁的显示屏上，一行数据闪烁：
O-09——能力激活：复制（plete）
陆丰走到镜子前，看着自己的倒影。
镜中的少年有着和李十一如出一辙的黑沙，甚至连流动的方式都一模一样。
“真是有趣。”
他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抹不属于孩童的微笑。
仓库里，小九和李十一各自沉默。
老齿轮的通讯器突然响起，打破了寂静。
“喂？”
小九接通，语气不善。
“出事了。”
老齿轮的声音罕见地紧绷，
“旧港地下有能量波动，黑石的人正在撤离。”
小九皱眉：
“什么意思？”
“意思是——”
老齿轮顿了顿，
“那里有东西让他们害怕。”
李十一猛地站起身：
“陆丰？”
“不确定。”
老齿轮的声音带着杂音，
“但如果是他……那他可能己经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陆丰’了。”
小九和李十一对视一眼，同时抓起武器。
“走。”
小九简短地说。
旧港的街道空无一人，黑石的车辙痕迹凌乱地延伸向远方，像是仓皇逃窜的证明。
李十一和小九谨慎地靠近地下入口，空气中弥漫着某种诡异的压迫感。
“不对劲。”
小九低声说，
“太安静了。”
李十一点头，黑沙在掌心凝聚成短刃。
他们推开锈蚀的铁门，沿着楼梯向下。地下实验室的灯光忽明忽暗，像是电力系统遭到了干扰。
走廊尽头，一个人影静静地站着。
小九瞬间举枪瞄准。
“别紧张。”
那人开口，声音熟悉又陌生。
李十一的瞳孔微缩：
“陆丰？”
人影向前走了几步，踏入光线中。
确实是陆丰——但又不完全是。
他的身高似乎增长了一些，面容褪去了孩童的稚嫩，眼神平静得可怕。
“好久不见。”
陆丰微笑，
“或者说，初次见面？”
小九的枪口纹丝不动：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陆丰摊开双手，黑沙从他的指间流淌而下。
“O-09，能力是‘复制’。”
他轻声说，
“不过，和你们之前听到的版本不太一样。”
李十一盯着他：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陆丰的黑沙突然暴起，化作和李十一一模一样的武器，
“我能复制接触过的任何能力——包括你的黑沙。”
小九的呼吸一滞。
“别担心。”
陆丰收敛了黑沙，语气平和，
“我没有恶意。”
“证明。”
小九冷冷地说。
陆丰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芯片，丢给李十一。
“这是黑石地下数据库的密钥。”
他说，
“里面有关于李七月的全部资料。”
李十一接住芯片，心脏猛地一跳。
“为什么帮我们？”
他问。
陆丰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像是回忆起了什么。
“因为……‘陆丰’的记忆还在我脑子里。”
他轻声说，
“那个孩子……真的很喜欢你们。”
小九的枪终于微微放低了一些。
“所以你现在是什么？”
她问，
“克隆体？复制品？”
“算是吧。”
陆丰笑了笑，
“不过，我更愿意认为自己是‘升级版’。”
李十一握紧芯片，沉默片刻。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陆丰看向远处，目光深邃。
“黑石在找我。”
他说，
“他们不会允许一个‘失控’的复制体存在。”
他转向李十一，眼神认真。
“合作吧。”
他伸出手，
“我们一起掀翻黑石。”
小九嗤笑一声：
“凭什么信你？”
陆丰歪了歪头，突然露出一个熟悉的、属于孩童的笑容。
“因为——”
他眨了眨眼，
“小九姐姐最讨厌别人浪费食物，李十一的咖啡里要放三块糖，还有……”
他压低声音，模仿着陆丰曾经的语气：
“‘小九其实超喜欢十一，只是不好意思说’。”
小九的脸瞬间涨红，枪口猛地抬起：
“你他妈——”
李十一一把按住她的手腕，嘴角抽了抽：
“……这确实像是陆丰会说的话。”
陆丰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地下回荡。
“所以？”
他伸出手，黑沙在掌心流转，
“合作吗？”
李十一看着那只手，片刻后，握了上去。
黑沙与黑沙交融，如同某种无声的契约。
“合作。”
夜色深沉，旧港的风裹挟着海腥味拂过三人的身影。
陆丰站在高处，望着远方的城市灯火。
“接下来会很危险。”
他轻声说。
小九哼了一声：
“废话。”
李十一着手中的芯片，目光坚定。
“再危险也得做。”
陆丰笑了笑，黑沙在他周身盘旋，如同暗夜中的幽灵。
“那就开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