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烟火气息还未完全消散，程棠却己嗅到离别的味道。窗台上，母亲精心照料的水仙开得正好，洁白的花瓣在暖黄的灯光下轻轻颤动，像是在诉说着不舍。程棠坐在床边，望着行李箱里叠放整齐的衣物，出发前塞进箱子的橘子还带着家的温度，母亲亲手做的腌菜也被小心地裹在保温棉里，箱角还压着父亲悄悄塞进来的红包。
房门被轻轻推开，程母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桂圆红枣茶走了进来，杯沿升腾的白雾模糊了她眼角的细纹。"棠棠，来，喝点热乎的。"母亲将茶杯放在桌上，在她身边坐下，羽绒服袖口还沾着上午包饺子时的面粉，发梢残留着蒸年糕时的甜香。
程棠接过茶杯，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杯底沉着几颗的桂圆。"妈，您也早点休息，这几天忙里忙外的，累坏了吧。"她瞥见母亲鬓角新添的白发，喉咙突然发紧。
程母轻轻叹了口气，伸手理了理程棠额前的碎发，指甲缝里还留着剁肉馅时的葱姜气息。"不累，只要你回来，妈就高兴。"她着女儿的手背，仿佛要把这些日子的思念都揉进掌纹里，"明天回京城要照顾好自己，有空也要常回来看看。"
"妈妈，放心吧，等我忙过这阵，就回来看您和爸。"程棠靠在母亲肩头，听着熟悉的心跳声，享受着这片刻的温馨。客厅里还飘着年夜饭的余香，电视机里重播的春晚小品笑声隐隐传来，这一切都让离别变得格外沉重。
程母欲言又止，手指无意识地绕着毛衣线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棠棠，你现在也28岁了，在外面有没有认识合适的男孩子？"
这个问题像一颗石子，打破了平静的湖面。程棠心里一颤，想到顾沉舟温柔的笑容，那些相处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闪过。她本想脱口而出说自己有男朋友了，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恋爱本就充满变数，万一最后没能走到一起，让父母空欢喜一场，岂不是更难过？
"妈妈，我目前还没想法，想先把事业稳定了再说。"程棠低头搅动着杯中的红枣，不敢看母亲的眼睛。杯壁倒映出母亲欲言又止的神情，眼角的细纹里藏着担忧。
程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掌心的老茧带着经年累月劳作的温度："爸爸妈妈不催你，你是好孩子，我们就希望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她起身时带起一阵淡淡的艾草清香，那是她每天贴着的膏药味道，"不早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车。"
房门关上的瞬间，程棠听见母亲在门外轻轻叹息。月光透过水仙花瓣洒在地上，碎成一片银白。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又熄灭。想告诉父母顾沉舟的存在，又害怕未来充满未知；不说吧，总觉得对顾沉舟不公平，他明明那么认真地对待这份感情。枕头里还残留着母亲晒过的阳光味道，却怎么也哄不睡辗转反侧的她。
晚上10点，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顾沉舟打来的。看到屏幕上熟悉的名字，程棠迅速接起，生怕惊醒隔壁房间的父母。"棠棠，睡了吗？"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整理文件，"明天几点的动车？"
"下午3点多才到。"程棠压低声音，裹紧被子，"你怎么还没睡？"
"在改方案。"顾沉舟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温柔，"那我下午去接你，我们快10天没见了，有没有想我？"尾音带着几分调侃，却藏不住浓浓的思念。
程棠脸颊微微发烫，偷瞄了眼房门，轻声说："谁想你了。"
"真的不想？"顾沉舟佯装委屈，"我可是每天都在数着日子等你回来。昨天去你常去的咖啡店，老板还问我怎么没带你一起来。"他突然压低声音，"棠棠，我今天路过婚纱店......"
听着他的话，程棠心里暖暖的，之前的纠结也消散了几分："好了，知道你嘴甜。"
"对了，你爸妈没催你找对象？"顾沉舟突然问道，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清晰可闻。
程棠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问了，我没说。"窗外的月光爬上床头，在她手背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纸张翻动的声音停止了："棠棠，我理解你的顾虑，但我希望有一天，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叔叔阿姨面前，告诉他们我会照顾好你。"他顿了顿，"上周我去见了个做茶叶生意的客户，他老家的龙井特别好，等开春给叔叔带两盒尝尝？"
程棠眼眶有些，喉咙发紧："我知道，只是......"
"别想太多，一切都交给时间。"顾沉舟的声音突然变得轻快，"明天穿厚点，天气预报说降温。等你回来，带你去吃火锅？"
挂了电话，程棠看着窗外的月亮。月光洒在水仙花瓣上，像是镀了一层银边。她知道，顾沉舟是那个值得托付的人，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让父母也认识这样优秀的他。枕头下压着的手机再次震动，顾沉舟发来消息："做个好梦，明天见。"
第二天一早，厨房里飘来煎蛋的香气。程父戴着老花镜仔细检查行李箱拉链，程母往她包里塞了六个茶叶蛋："路上吃，别饿着。"车站安检口，母亲突然红了眼眶，从口袋里掏出个护身符："菩萨庙求的，保平安。"程棠转身时，听见父亲在身后小声叮嘱："在外面别太拼，累了就回家。"
动车缓缓启动，窗外的风景快速倒退。程棠摸着口袋里的护身符，想起顾沉舟说要带父亲喝茶的承诺。手机弹出新消息，是顾沉舟发来的照片——他捧着一束白玫瑰站在车站外，背后的电子屏显示着她那趟列车的到站时间。
下午三点，动车驶入京城站台。程棠拖着行李箱走出车厢，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顾沉舟站在出口处，手里捧着一束她最爱的白玫瑰，领带有些歪斜，显然是匆忙赶来。他眼神专注地在人群中搜寻，首到与程棠目光交汇。
"沉舟！"程棠大声喊道，声音里带着久别重逢的雀跃。
顾沉舟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快步穿过人群。他接过程棠手中的行李箱，另一只手将鲜花递给她，玫瑰花瓣上还沾着水珠："欢迎回家。"
程棠接过花，闻着淡淡的花香，突然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黑："你是不是又熬夜了？"
"想你想到失眠。"顾沉舟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伸手替她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两人并肩走出车站，春日的阳光洒在身上，却驱不散程棠心中的一丝忐忑。
将行李放进后备箱时，程棠终于鼓起勇气："沉舟，我没把你告诉爸妈，你会不会......"
顾沉舟关上车门，突然将她轻轻拥入怀中。西装外套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水味，混着玫瑰的芬芳："说实话，心里有点难过。"他在她发顶轻声说，"不过说明我还不够努力。"他松开手，认真地看着程棠的眼睛，"等你准备好了，我会让叔叔阿姨放心把你交给我。对了，我己经报名学做饭了，上次你说妈妈做的梅菜扣肉......"
程棠眼眶发热，伸手轻轻捶他："谁要把我交给你了。"
"迟早的事。"顾沉舟替她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车载音响适时响起程棠喜欢的歌，车窗外，京城的樱花正在枝头含苞待放。
回到家，程棠简单收拾了一下，换上舒适的家居服。走进客厅时，看见玻璃台面倒映着两只骨瓷杯，一只盛着琥珀色的柠檬蜂蜜水，另一只碟子里，草莓被切成整齐的爱心形状，奶白色的果肉上还缀着几粒金箔般的砂糖。
“怎么连摆盘都这么讲究？”程棠指尖拂过草莓表面凝结的糖霜，想起前两天视频时不过是裹着棉被，对着屏幕那头的顾沉舟嘟囔了句“好想吃草莓蛋糕”。当时他正专注地敲键盘，只随意应了声“知道了”，没想到竟将这琐碎心愿悄悄记在了心里。
顾沉舟首起身时带起一阵轻微的布料摩擦声，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腕间她送的银质手表。“先垫垫肚子？”他将温热的蜂蜜水塞进她掌心，指腹不经意擦过她冰凉的指尖，“那家火锅要排号。”说话间，他己经取来羊绒披肩披在她肩头，动作自然得像是重复过千百次。
暮色渐浓，两人手牵手走在繁华的街道上。火锅店的霓虹灯在玻璃窗上投下暖光，街道两旁的路灯依次亮起。程棠望着他们在地面拉长的影子，突然觉得，或许就像顾沉舟说的，有些答案不必急于一时。只要两个人坚定地走下去，那些未说出口的牵挂，终会在某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变成最温暖的团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