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少年,看起来比洛恩大一两岁,大概十西五岁的样子。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深蓝色粗布劲装,样式有些古旧,像是某种练功服。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后交叉背着两把带鞘的长刀。
刀鞘是朴素的深棕色木头,没有任何华丽装饰。
少年有着一头乱糟糟的黑色短发,几缕刘海倔强地翘着。
此刻,他正盘腿坐在米袋后,怀里抱着一个啃了一半的硬邦邦的黑面包,像只偷食的小松鼠,小心翼翼地啃着,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似乎察觉到门外的注视,少年猛地抬起头。
他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异常明亮,带着警惕和一丝窘迫。
看清门外只是一个同样狼狈、瘦小的孩子,少年眼中的警惕稍减,但依旧握紧了手中的面包。
“喂!看什么看!没见过绝世刀客补充体力的英姿吗?”
少年压低声音,语气却刻意装出一种夸张的豪迈,试图掩饰被抓包的尴尬。
绝世刀客?
洛恩愣了一下。
这人脑子好像不太正常?
“你……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洛恩沙哑地问,同样压低了声音。
“哼!”
少年挺了挺并不厚实的胸膛,努力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吾乃‘断浪刀’朔风!为追寻剑道极致,踏遍西海,挑战天下强者!这艘船,不过是我前往伟大航路,寻找鹰眼米霍克决斗的临时坐骑罢了!”
他说得慷慨激昂,但啃面包的动作和沾着面包屑的嘴角大大削弱了气势。
洛恩嘴角抽搐了一下。
鹰眼米霍克?世界第一大剑豪?
这家伙的妄想症怕是病入膏肓了。
不过,看他独自一人躲在这里啃硬面包,眼神深处除了中二还有迷茫和孤独,洛恩紧绷的神经莫名放松了一些。
似乎……没什么威胁?
“你……也是偷溜上船的?”
洛恩试探着问。
朔风脸上的“豪迈”瞬间垮掉,露出一丝被抓包的窘迫,随即又强撑着:
“什……什么偷溜!这叫……战略潜伏!本刀客看这红鼻子船长骨骼清奇,气运加身,特来考察他是否有资格成为我征服伟大航路的伙伴!顺便……呃……补充点盘缠!”
他晃了晃手里的半块面包。
盘缠……
洛恩无语。
看来是个和他一样,为了出海而铤而走险,结果被困在船上的可怜虫。
而且似乎更不靠谱。
“我叫洛恩。”洛恩简单介绍自己,“我也需要食物。”
共同的困境和需求瞬间拉近了距离。
朔风眼睛一亮,警惕彻底放下,挪开身子,露出身后被他藏起来的“宝藏”——几个被啃得坑坑洼洼的土豆,几个蔫了的苹果,还有一小袋粗糙的盐。
“来来来,江湖儿女,见面分一半!本刀客朔风最讲义气!不过说好了,等我打败鹰眼,名扬天下,你得做我第一个追随者!”
洛恩没理会他的中二宣言,饥饿感驱使着他立刻拿起一个蔫苹果,也顾不上脏,狠狠咬了一口。
干涩酸楚的汁液流入喉咙,却如同甘泉。
两个同样狼狈的少年,在昏暗肮脏的储藏室里,分享着偷来的食物,一种奇特的、建立在“共犯”基础上的友谊悄然滋生。
接下来的日子,洛恩和朔风成了这间储藏室的“幽灵住户”。
他们制定了严密的“潜伏守则”:
只在深夜厨房绝对无人时出来觅食和解决生理问题;时刻留意舱外脚步声;轮流在门缝处放哨;绝不贪多,每次只取少量不易被察觉的食物。
这些天,洛恩发现的能力新用途,利用盐盐果实的能力,小心翼翼地凝结少量盐粒,撒在容易腐烂的土豆切口上延缓变质,这让他们的“存货”保存得更久。
朔风则发挥了他身手敏捷的优势,好几次在船员临近储藏室时,带着洛恩像壁虎一样爬上堆叠的货袋顶端,躲过搜查。
又是一夜,两人在黑暗中低声交谈。
洛恩没有透露自己的恶魔果实能力,只说自己遭遇海难,亲人失散,想去东海的风车镇寻找线索。
朔风则滔滔不绝地讲述他那“传奇”的师门,讲述他如何“天赋异禀”被师傅“忍痛”赶下山历练(洛恩猜测可能是被扫地出门),讲述他挑战鹰眼、成为世界第一大剑豪的宏伟蓝图。
他的话语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和夸张的修辞,却奇异地驱散了储藏室里的阴冷和恐惧,带来一丝荒诞的暖意。
洛恩大部分时候沉默地听着,偶尔被朔风过于离谱的吹嘘逗得忍不住嘴角上扬。
这是他在经历海难和黑胡子地狱后,第一次感受到一丝同伴的温度。
然而,好景不长。
巴基海贼团在锈钩镇没能抢到补给,仓皇逃窜后又遭遇了一队巡航的海军。
虽然巴基靠着西分五裂果实的能力和手下们制造混乱成功摆脱,但比库道普号上的补给本就捉襟见肘,经过几天的航行和那场混乱的追击,更是雪上加霜。
船上的气氛日益焦躁。
巴基的咆哮声越来越频繁:
“肉呢?!老子的肉呢?!为什么只有鱼干和硬面包!贼哈哈哈……本大爷可是未来的海贼王!怎么能吃这种东西!”
“淡水!淡水怎么有股怪味!是不是你们这群废物偷喝了?”
“摩奇!卡巴吉!给老子去找!把船上每一寸地方都翻过来!肯定有老鼠偷藏了食物!找到就扔进海里喂鱼!”
船员们被骂得狗血淋头,也开始疑神疑鬼,检查得更加频繁仔细。
储藏室的门锁虽然还挂着,但己经有船员在抱怨里面的土豆和洋葱消耗得“不正常”快了。
洛恩和朔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的藏身空间被压缩,食物获取更加困难,好几次差点被检查储藏室角落的船员发现。
紧张的气氛像绷紧的弦。
最终,一根导火索被点燃了。
这天深夜,朔风实在饿得受不了,又溜出去想找点吃的。
他目标锁定了厨房角落一个上了锁的小柜子——那是厨师藏私房好货的地方。
朔风凭借“绝世刀客”的身手,用一根铁丝居然把锁撬开了。
里面赫然是几块腌得油亮喷香的上好熏肉,还有一小坛蜂蜜。
朔风大喜过望,抓起一块熏肉就想溜回来和洛恩分享。
然而,他太过兴奋,忽略了脚下油腻的地板!
“哧溜——!”
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哎哟!”
朔风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
怀里的熏肉脱手飞出,“啪叽”一声,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正躺在吊床上打呼噜的厨师——亚尔丽塔那张油腻的大脸上。
“唔……谁?!谁拿东西砸老娘?!”
亚尔丽塔瞬间惊醒,暴怒地坐起身,抹掉脸上的油渍,一眼就看到了摔倒在地、手里还攥着半块熏肉的朔风,以及旁边那个被撬开的、属于她的宝贝柜子。
“啊——!!!小贼!!!偷到老娘头上了!!!”
亚尔丽塔的尖叫声瞬间划破了寂静的夜晚。
“来人啊!抓小偷!偷肉贼!!!”
整个船舱瞬间炸锅!灯光亮起!
杂乱的脚步声和叫骂声从西面八方涌来。
洛恩在储藏室里听到这声尖叫,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