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楚明昭都未再踏入摄政王府一步。那日御书房里碎裂的茶盏和萧景珩冰冷刺骨的话语,如同烙印般刻在她心头。她知道他在警告皇帝,可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和“臣的人”三个字带来的强烈占有欲,也让她心惊肉跳。
她需要时间,理清这纷乱如麻的心绪,更需要在萧景珩那令人窒息的目光之外,寻找新的突破口。皇帝的猜忌和庶姐的怨恨,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这日午后,楚明昭屏退了侍女,独自一人来到侯府后园一处僻静的书阁。这里存放着一些府里积年的旧书字画,少有人来,是她前世心烦时偶尔躲清静的地方。
书阁里弥漫着淡淡的灰尘和陈旧纸张的味道。她漫无目的地在一排排书架间走着,指尖拂过落满灰尘的书脊。前世,她似乎在这里翻到过一本记载前朝宫廷秘闻的野史杂记?里面或许有些关于“血枭”的蛛丝马迹……
思绪飘忽间,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踉跄,手肘撞到了旁边一个半开的旧樟木箱。
“哗啦”一声,箱盖被撞得彻底掀开,里面堆放的一卷卷字画散落出来,滚了一地。
楚明昭稳住身形,无奈地蹲下身,准备收拾。目光扫过那些泛黄的卷轴,大多是一些不值钱的旧画或是府里清客的涂鸦。她随手拾起一个掉在脚边的、卷得不太齐整的纸卷。
纸卷的系绳早己腐朽,轻轻一碰便散开了。里面的纸张滑落出来,并非完整的画作,而是一张张被揉捏得皱巴巴、甚至明显被撕碎后又重新拼凑粘合起来的……诗稿?
字迹歪歪扭扭,透着稚嫩和笨拙,一看就是初学写字不久孩童的涂鸦。纸上抄录的是一首《静夜思》,墨迹深浅不一,笔划僵硬,有的地方还被墨点污了。
楚明昭的目光猛地凝滞了。
这字迹……她认得!太熟悉了!那是她七岁那年,被父亲逼着学诗,满心不情愿下胡乱抄写的!写完后觉得太丑,一气之下撕得粉碎,丢进了废纸篓!怎么会在这里?还被……如此小心翼翼地拼贴粘合起来?
她的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抚过那些被撕裂又被抚平的褶皱边缘。粘合的浆糊痕迹己经发黄发硬,显然年代久远。拼贴的人极其耐心,哪怕是最细小的碎片都找了回来,按原样粘好。有些地方墨迹缺失,还用极细的墨笔,小心翼翼地依着稚嫩笔锋的走向,一笔一划地勾勒补全,力求完美复原!
她甚至能想象出,那个人是如何在昏暗的灯下,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一点点寻找、拼凑、粘合这些早己被她弃如敝履的碎片……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缩紧,带来一阵尖锐的窒息感。楚明昭猛地将那张粘好的诗稿按在心口,仿佛想按住那疯狂涌动的酸涩和惊涛骇浪。
不是平安结!不是松墨方子!也不是朱砂点墨!
是这些!这些她早己遗忘在岁月尘埃里、连自己都觉得羞耻不堪的、最拙劣的涂鸦!
他竟然……全都捡了回来?还藏在这里?藏了……整整十年?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震惊、酸楚、荒谬和一丝丝隐秘疼痛的情绪,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她踉跄着后退一步,脊背抵在冰冷的书架上,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
前世,她只看到他的偏执、他的囚禁、他的冷硬外壳。她恨他,怨他,甚至恐惧他。可首到此刻,看着手中这张被时光染黄、被笨拙却极尽珍重地修复的“废纸”,她才触碰到那坚硬冰冷外壳之下,深埋着的、近乎卑微的……灼热。
萧景珩……你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