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泠站在下面仰望这个酒店。
最高层,三十层。
岑泠没再看,抬脚想进去时,开机的手机响了。
她以为是岑蹇明,却不是,是陆廷。
岑泠定定的看了好大会,接起覆在耳边。
陆廷说:“回家吗?”
岑泠开口:“不。”
电话挂断。
岑泠在岑蹇明手机号紧随其后进来时挂断关机,抬脚迈入酒店。
十点。
她站定在豪华套房门口。
静默许久,手抬起贴上了房卡。
伴随着滴答一声。
房门开了。
岑泠看向穿着背心和内裤横躺在床,满身横肉和纹身的胡总。
捏着文件的手一寸寸的变紧。
她昂起头:“先签字。”
胡总从床上下来走近,对岑泠伸出手。
对岑泠伸手的男人很多。
父亲、岑蹇明、江淮、陆廷。
前三者不会伤害,只有疼爱。
陆廷,危险,却也未曾伤害。
这人,全身各处像是尖锐的刺,伸出手搭上,便会被这些肮脏的毒刺一寸寸的划烂皮肤,痛不欲生。
岑泠娇气、怕疼、还有点胆小。
未知含有不确定性的东西,她很少去碰,也不太敢。
可……
岑泠开口,前所未有的强硬:“先签字!”
胡总不耐烦:“你他妈……”
岑泠死死的掐住手包,大声喊,“先签字!”
胡总沉了脸,叼着雪茄大步朝前,伸手就要来抓岑泠。
酒店走廊无风,可岑泠身后就是窜出了一阵风。
伴随着发丝轻扬和浅淡的烟味。
岑泠的手腕被握住朝后轻拉,下一秒。
大步凶神恶煞走近的胡总被重重的一脚横踹朝后退了几米。
紧随其后,一身黑衣,一顶棒球帽,嘴边噙着根烟的陆廷松开岑泠的手腕朝前。
左手微伸,咔嚓一声,弹簧刀从掌心现出寒光。
“你他妈……”
伴随着胡总的一声骂语,左手扬起,鲜红的血花喷溅而起。
胡总双目圆睁,震惊的捂住喉咙,摇摇晃晃的朝下倒。
陆廷在他倒在地前,扯住他的背心领。
背对岑泠,拉着半个身子在地,脖颈不停喷血,被背心领子勒到脸色淤青的胡总朝后面的落地窗走。
从床边去往落地窗的距离并不远。
不过四五米。
可这四五米却被胡总脖颈像是开闸不断的鲜血尽数染红。
哗啦一声。
窗帘被大扯开。
外面是万家灯火。
站在万家灯火面前,背对岑泠一身漆黑的陆廷,右手从西服口袋里拎出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朝玻璃猛然划下。
噼里啪啦玻璃碎裂的声音在房间炸开。
地面俨然出气多近气少的胡总被陆廷单手拎起来。
随后。
直接从三十楼之上扔了下去。
从三十楼跳下去失去生命,需要四十五秒。
这漫长又短暂的四十五秒中,陆廷回身,漆黑的棒球帽压住他的眉眼,只漏出高挺的鼻梁,和唇边衔着的猩红烟头。
伴随着鼻腔喷出的烟雾,陆廷歪头:“岑泠。”
岑泠木愣的看着他。
陆廷淡道:“你不止蠢,更贱。”
话音落地。
陆廷身后未掉落完的落地窗玻璃摔落在地。
哗啦一声巨响。
陆廷在溅起的碎玻璃中吐掉嘴边烟头,朝前走了一步。
烟头被踩灭,他走到岑泠身边:“下贱的让人恶心。”
几分钟后。
微喘的张謇带着人出现在岑泠身边:“太太,走。”
岑泠手扶住门框,声音发哑:“去哪?”
“附近的巡警三分钟后会到这里,您需要跟我离开。”
岑泠木木的跟他转身去电梯。
到一楼时电梯门开。
岑泠和警察擦肩而过,走出酒店。
侧目间,视线从拥挤的人潮中钻出去,定格在脑袋破碎偏着脸睁着双眼睛,已然断气的胡总身上。
岑泠收回目光,在张謇开车后上去。
车辆汇入拥挤的车流。
张謇从后视镜看了眼岑泠,想把隔板按上,听见岑泠说:“陆廷都知道了什么?”
张謇没说话。
岑泠看向他的后脑勺,“他为什么一言不发,直接就把他杀了?”
张謇依旧没说话。
岑泠嗓音发颤:“他……他会杀了我吗?会……会……杀了岑蹇明吗?”
张謇终于开口了,“不会。”
岑泠轻声说:“骗子。”
张謇低低的叹了口气,“真的不会。”
“因为他不爱我,对吗?”
张謇从后视镜看了眼岑泠放在膝上,不停哆嗦的拳头,低低的叹了口气,把隔板按上。
岑泠侧目看向窗外,默默的说:“对,他不爱,他不爱我,他一点都不爱我,所以……”
岑泠把不停哆嗦的拳头夹入腿间,喃喃:“所以,他不会在乎所谓的背叛和绿帽子,不会……不会杀我和……岑蹇明。”
岑泠被送回了明泠园。
她后背挺直,目不斜视的上楼。
到楼上后,手扶住墙壁,几秒后弯腰,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岑泠吐的几乎停不下来。
可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吐出的,除了黄水,什么都没有。
岑泠踉踉跄跄的抬脚走去床边,脑袋埋进被子里。
深夜时,岑泠从被子里探出脑袋,还穿着高跟鞋的脚垂在地面,看向倚着房门的陆廷。
陆廷还是那身黑衣,黑帽,嘴边衔着根猩红的烟头。
在昏暗没开灯的房间里,古井无波的打量她。
岑泠哑声说:“我……”
她手死死的抓握着被子:“我……”
陆廷开口:“我会帮他。”
岑泠怔住。
陆廷低头把唇边的烟丢掉,在地面踩灭,低声说:“我会找人给他投资,让明泠科技二融成功,让他坐稳明泠科技总经理的位子,让他在云端之上,变回从前那个辉煌夺目,被人仰望的岑蹇明。”
陆廷抬头看向岑泠。
本就长到遮住眉眼的漆黑棒球帽檐,被没关窗帘窗户中斜射下来的月光打下一层层光影。
几乎把陆廷的整张脸都拉进了黑暗。
他漆黑到看不清五官的脸在昏暗中发出声音:“你车祸避孕的时间已过,可以怀孕了。你需要做的,是给我个孩子。”
岑泠木愣住。
陆廷轻轻的笑了声,声音喃喃,对着岑泠说话,却像是在对自己说:“剩下的,我自己来。”
岑泠在陆廷走近挑起她下巴后开口:“你……不怪我吗?”
陆廷黝黑到像是深渊的眸子定格在她脸上:“我早料到你会为了他,把尊严和一切都踩在脚下,只是没想到,是踩得这么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