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晚晚知道和上了年纪的人论不出长短来,却又感激万分。
自己的皇父和母妃,自己在这宫中却是无法供奉,实在是不孝不忠。
“我自己记得自己是上官家的女儿,刻在骨血里,一刻都不敢忘,上官家有上官家的宿命。公公在这宫里辛劳了大半辈子,还乡后好好养老,过过自由身的生活。就当是为我.......为我看看宫外的人间吧。”
安善德张了张嘴,终究是把话咽了回去。
长吁短叹,俩人心中都有些话想说又说不出口。
上官晚晚不想把气氛变得那么沉重,提议为安善德最后再捻一把烟丝。
安善德始终是谦卑地重复,“这怎么使得,这怎么使得。您受累了。”
一根行烟过后,安善德最后梗着脖子又郑重跟她磕了个头,“老奴,跟平阳公主拜别了!”
安善德是宫里为数不多的前朝老人。
他这么一走,就真的再也无人再会想起她这个亡国公主了。
原本她是不允许自己再自怨自艾的,此刻悲凉趁着手伤,排山倒海向她袭来。
而这一切悲凉的缘由,现在她已经长大,可以更加客观地看待一些事情了。这一切悲凉的缘由,或许是因为她的皇父,原本就不是一个天生的君王料。
他天生浪漫主义,喜好随性而行。上半生崇尚诗人的浪漫与自由。下半生又偏好佛学,有时一去寺庙听佛理,一呆就是一整天不问政事。
年轻的时候他也想当个好皇帝,推行以文治国。唾弃武力。
以至于有段时间整个承德民间无人愿意从军。
推行的理念失败后,他就再无当个好皇帝的雄心了。反正一切有司马家的父子左右相佐。他想的政策始终都不及人家想的政策好,干脆也就不想了。
这种思想惰性注定他的君王生涯只能以悲剧收场。
所以当司马梧尘只调遣了一半兵力围攻京都城时,皇父的拥护军连抵抗半日的时间都谈不上。
堂堂的承德国第九继位君王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当时才二十岁的司马梧尘骑马带着他的兵马,几乎没什么难度就破开皇宫的大门,直逼太极殿上那金光闪烁的御座。
作为承德帝王,他自知在劫难逃,也羞愤交加。在司马梧尘找到他之前,他用一条白绫在他最喜欢的《江帆楼阁图》前结束了自己一生的荣辱。
他是一个好父亲,七岁之前她要太阳就没有给月亮的。
但最后一刻,任何一个子女和嫔妃他都保护不了。
只能用一条白绫懦弱地提前逃避这一切。
提前了结意味着他不用目睹司马梧尘的军队进了皇宫后,是怎样血洗整个后宫的。
几乎所有的太监和宫女都屠杀了个遍。剩下活着的,也是为了留下来收拾尸体罢了。
至于最主要的承德皇帝那些嫔妃和子嗣,自然更是留不得余孽了。
她的十二个哥哥全被杀了,个个死相都相当难看。
唯独她的胞弟老十四,也是最小的皇子,因为那段时间长了天花,被皇父送到大和寺隔离和祈福。
误打误撞地逃过了一劫。
上官晚晚是承德皇帝唯一的女儿,原以为自己也是会跟着父母哥哥们一起被杀的。却不料在一个士兵手中的长矛马上要在自己肚子捅破个天大的血窟窿的时候,司马梧尘骑着马就赶到了。
那时她已经被吓到脑袋嗡嗡响,也没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只听得“什么留下她,引出上官余孽”之类的话。
所以她就成了整个上官家族里,单单活下来的亡国公主。
或许是刚清理了障碍后,整个新朝的重心都摆在如何安邦治国上。
她七岁被人推进了掖庭后,这些年来司马家的人对她不闻不问,好像她当年也被处置掉了一样,无人再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