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陵村人靠山吃山,山林深处有皇陵,山林之下是大片耕地和草地。他们可入山打猎,养牛放羊,播种耕种,山上有数不尽的野草山果,尤其是春季一到,笋子蘑菇更是吃不尽挖不完,夏季水草丰美牛羊成群,秋季稻田丰收硕果累累,冬季是永陵村一年之中最享受的季节,外面大雪纷飞,一家人围炉喝酒吃肉,村民们说,这是上天对永陵的恩赐,因为他们祖祖辈辈坚守承诺。
在靠近山林的入口有一幢小楼,青瓦灰墙,隐蔽在树影间,现在是冬季,可见半幢楼影,如果是在夏季,应该会掩藏在郁郁葱葱之间。
卧室的窗子紧闭,壁炉烧得火苗直窜。床上躺着一个男人,面色近乎死一样的青白,眼睛半睁半闭,但哪怕只是一点点的缝隙,都能瞧见他恰似灰白的眼仁。在他右手边坐着一人,身着黑色亚麻长褂长裤,身材矮小,眼睛里像是藏了风霜似的。
小物趴在床边,见床上男人的手指终于动了动,高兴坏了,大叫着爸爸。
甘江海站在床边,仔细打量了床上男子的脸色,见他的确是有反应了下,稍稍放下心来,问黑衣男子他的伤势如何了。
黑衣男子抬起衣袖拭了拭额角的汗珠,开口道,“他的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我已经给他修复了八成。”他的声音沙哑顿挫,像是拉风箱似的,抬眼看了看窗外,“黎明前我就差不多能将他完全恢复,切记,这个期间千万不能有人打扰。”
“放心。”甘江海说。
男人又轻叹了一口气,“怪只怪我没修得白天治病救人的本事,只能在夜里进行,否则成先生会更快痊愈才是。”
“夜愈先生多虑了。”甘江海道,“成亦军被纪楚所伤,如果不是因为有夜愈先生在,怕是早就没了命。”
夜愈面色凝重,看着床上的成亦军,“纪楚是捕星司的杀者,但凡异能者见她都得绕着走,这次成先生能撑着回村也算是上天照顾。”
正说着,小楼的门铃响了?,甘江海对着夜愈轻轻一欠身,“有劳先生了。”
夜愈微微点点头。
小物赖在床边不走,任由甘江海几番劝说都不要离开,夜愈见状阻了甘江海的打算,说,“让孩子在这吧,他又不吵不闹的,到了十点自己就睡着了,无妨。”
城市一角,霓虹亮了长街,这个时间,脚底下是车水马龙。夜色下的息壤被四十多层的高度隔离,钢化的落地窗内,静谧如水。
卧室里鹅黄灯光,落在纪楚的眼里,让她想起之前在山野间见过的萤火虫。那是她第一次接到捕星司的命令去追杀蓬莱界的异能者,多少年过去,她几乎忘了那个异能者姓谁名谁,有什么异能,却奇怪地能够记住他的脸,许是在他倒在草丛里的那一刻,有数百只萤火虫飞起,他的脸被萤火虫的光映亮。萤火虫似星星,点亮了她眸底的惊喜,她都忘了自己也有伤在身,疼痛都被那些萤火虫带走。
卧室的房门被轻轻推开。
走廊的光稍稍亮一些,打在门口男人寡清的身影上,他一身素衣,眸若星辰,肤似静雪,长眉入鬓,一头微卷的长发,发色很浅,浅到近乎同素衣的颜色,阴柔俊美又干净脱俗得很。见纪楚看着落地窗的窗灯入神,便轻步上前。衣袂随着他脚步轻摆,又随他坐于床边而轻轻落下。
纪楚听见动静没动,依旧在看着那光亮。
“想什么呢?”男子问她。
纪楚轻声说,“你看,这灯光像不像那晚的萤火虫?”
男子轻笑,“那一晚,我只记得你满身是血。”
纪楚转过头来,只是这微微一动就蹙了眉头,抬手捂了一下胸口,男子将她的手拉了过来,落下三指搭在她手腕的脉搏上,少许说,“种子已经取出来了,你的气脉运行得还不错,但内伤需要调理,这需要时间。”他将枕头垫高,命她倚靠。
半晌后她说,“如果那晚不是遇见你,我就死了,还有这次,不,似乎每一次都是你在为我收拾烂摊子。”
他笑容掬唇,“你是捕星司的杀者,注定了要与对手的献血相伴,我是捕星司的医者,也注定了要与你们的鲜血相伴。”
“雀央,你幸亏入得捕星司。”纪楚叹气。
雀央听出她只说了一半的话,抬手抚去她额角的发,“如果我入得是蓬莱界,你会杀了我吗?”
纪楚抬眼看着他,他的眼里如都能冬雪般静皑,无风无浪,这般平静像极了秦启,但秦启的眼神比他有攻击力有侵略力,雀央没有,他安静平和,身上没有剑拔弩张之气。所以,她那个“会”字始终吐不出口。可她清楚得很,如若雀央进了蓬莱界,他就会是她斩杀名单中最重要的一个对象。’
雀央,神医之手,这世间似乎没什么是他救治不了的,他是真正敢从死神手里夺命的人,除了已经断气的,哪怕对方尚留一口气他都能医好。这种人,如果是蓬莱界的人,必然是被捕星司所不容。
末了,她说道,“你已经是捕星司的人了,假设的事我从来不想。”
雀央听出她这番恻隐之言,唇角微微扬起,“不管我怎样,只要你安好便好。”
纪楚心口微微一热,她生平只心系一人,可从未在此人身上得到片刻温暖。雀央似温水,本是最能依靠之人,可她的心唯独付了那汪冷泉之中。
轻叹了一口气。
雀央听闻,轻声笑问,“你在担心秦启?”
纪楚微微敛睫,“我多番跟成亦军和甘江海交手,对二人颇为了解,成亦军沉默寡言,善于布阵藏匿,而甘江海的厉害之处并不在于他的树化能力,他巧舌如簧最擅蛊惑人心兜售感情,能在那个村子里一藏就藏四年而风平浪静,难保那些村民不被他们利用,只怕秦启这次去会阻力重重。”
“人人都知捕星司控者情感淡薄,这些年只要是他接手的任务从未失败过,足以见得冷静理智,你多虑了。”
纪楚抬眼,看着不远处的莹莹灯火,许久后说,“无情无欲未必就能无坚不摧,正是因为没有尝试过,一旦品到温暖冰川都会融化。说到底,秦启不是一个狠得下心的人。”
“你在担心什么?”雀央问她。
她说,“我怕有一天捕星司杀者接到的死命是,诛杀秦启。”
雀央踱步到灯前,抬手轻轻挑了一下灯影,那光线就被他的手指遮挡得忽明忽暗,“未来多变故,有些事我们无法掌控。作为医者,我只能提醒你一句,记住,四个月内不能动手,你的内伤没好,一旦动手伤了气脉容易送命。”
按门铃的是王村长,于一楼的小茶室见了甘江海,除了甘江海外,茶室里还有三人,他们坐在一侧喝茶,很是安静。
坐在靠窗的是名壮汉,大家都叫他缰马,五大三粗,见了王村长后笑呵呵的打了招呼;中间的叫延缓,是一个矮小又驼背的老者,旁边放有一支金铸拐杖,杖头雕了只神兽的兽头,他没抬眼瞧王村长,自顾自地喝茶;坐在最外面的是叫瓦斯的男人,他全年一副病怏怏的模样,身子极瘦,如果不是穿着衣服都会被误看做成骷髅,最明显的还是他两眼下的黑眼圈,像是吸毒过量似的。
如果是第一次见到他们,王村长肯定心里直嘀咕,但时间一长就知道这三人都挺友善的,在村子里这几年给村民们帮了不少忙,虽然说他们的名字都很奇怪,但他觉得他们就像是世外高人一样,世外高人都有着不为世人理解的一面。
一般来说这个时辰王村长不会来这幢小楼,今天来得神色匆匆,连那个病秧子瓦斯都看出问题来了。
甘江海没招呼他坐,问他出了什么事,王村长抹了一把额头汗说,“闯进村子里的那两个男人不见了,他们跑了!”
坐着一直喝茶的延缓闻言王村长的话后,拿杯的手微微一滞,然后就听甘江海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他们不是跑了,他们是来了。”
秦启和宵衍二人是一路尾随着王村长来了小楼,这二人身上都有功夫,脚底自然轻快地无声无息,王村长是普通人,即使万籁寂静也听不出什么来。
甘江海对于二人的到来似乎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将王村长打发走后,他一伸手,十分客气地说,“二位请坐。”
茶桌是跟那三人分开的,圆形红檀木桌,椅子却是铸铜的,轻易搬不动。待秦启和宵衍落座后,甘江海就主动给二人奉了茶,这气氛哪会像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不知情的还以为多年老友重逢。
可秦启看得仔细,对面那三人虽说还在喝茶,但已是各个充满警觉。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宵衍,宵衍回他的眼神也是疑惑。能留在甘江海身边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虽说秦启对于异能者的感知能力不如杀者或接引使者,可也不是一丁点感觉都没有的。那三人一定是异能者,只是不知道他们的能力究竟是什么。
只是让秦启不解的是,这个村子里原来除了甘江海和成亦军外,竟还有其他的异能者存在。
茶还是在逍遥居喝的那茶,只不过是用水煮,茶味就更清透了些,入喉的茶香也是绵长。宵衍不是个爱喝茶的人,学不得秦启那般慢品,仰头一饮而尽形同喝酒,然后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你就是甘江海?”
甘江海含笑,“是。”然后又为宵衍斟了茶,“今天能够见到捕星司的控者和蓬莱界的狙击手,是我甘某的荣幸。”
“好说。”宵衍勾唇一笑,环视了四周,“你和成亦军挺会躲啊,让我们好找。”
甘江海始终温和,“没办法,抗争不过就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逃生是人的本能,宵公子认为呢?”
秦启始终沉默,实则暗自打量眼前的甘江海。他这般长相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原以为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不曾想这般温雅谦和。可他看人从不看外表,这人被号称是行走的丛林,捕星司杀者名单中重点捕杀对象,他竟凭着一己之力斩杀四名杀者,可见攻击力极强,不容小觑。
他将茶品完,杯子一空,甘江海刚要为他续茶,他就抬手阻了,“茶喝过一杯就当打过招呼,甘江海,我来的目的你很清楚,是跟我走还是跟我打?”
甘江海笑了笑,“捕星司真是瞧得起我甘江海,竟派了控者来要我的命。”
“甘先生能耐,杀者都奈何不了你,只能由我接手了。”秦启的身子朝前微微一探,盯着甘江海似笑非笑,“闵潇潇是最有潜力的杀者,你竟把她给杀了,再加上四五年前的三桩杀者被杀案,你说捕星司能咽下这口气吗?”
甘江海反问,“秦先生这次来,真的只是因为杀者被杀?”
秦启没说话,却笑得发冷。
窗外夜色沉沉,偶尔有鸟扑棱着翅膀扫过玻璃,仔细一瞧,是寒鸦。再透过夜色望外瞧,那树上的枯杈上停落的都是乌鸦,黑魆魆的一片。
甘江海还是为秦启倒了茶,“想抓我可以,但有些话也容我说说吧。”
秦启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静观其变。甘江海倒是没什么反抗性行为,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窗子前,瞧着夜色瞧了半天。
宵衍的身子朝秦启这边稍稍歪了一下,压低了嗓音说,“为什么这人一有话说都要站在窗子前呢?不管是电视剧还是现实里都这样,摆什么姿态啊?”
一番话说得秦启有抬脚踹死他的冲动,他还以为宵衍能有什么重要事说。
那边,甘江海开口了,“捕星司杀人是为求自保,而我杀人也是保我安全,这有什么不对?”
“没什么不对,只是立场不同而已。”秦启轻淡回答,“如果今天你能杀了我,你就是赢家,你认为对的,别人不会说什么。”
“我杀了你之后呢?”甘江海转头问。
宵衍忍不住乐了,“甘江海,你是能耐不假,但你还真以为你能杀得了他?”
甘江海微微一笑,“事无绝对吧。就像是王村长以为今天能困住你们,岂料还是被你们轻而易举给逃了,想必是秦先生在无形之中控了村民,听王村长说,逍遥居的墙上被掏了个大洞。”
“雕虫小技罢了。”秦启道。
想必这成甘二人逃回村后就跟村民们打好招呼了,可以跟宵衍近距离接触,但绝对不能碰他。在他们随同乔简进村时,王村长等人为表热情跟宵衍握手,他们都有意识地避开他的手不敢握,那一刻他就起了疑心,所以,在临进逍遥居之前他便暗自割破手指控了几名村民以防万一。
甘江海知他哪是雕虫小技?他能在一进村就有所防备,这人的观察力和缜密心思都不容小觑。
他轻轻一笑,又继续刚刚的话题,“秦先生还没回答我,一旦我杀了你之后呢?”
秦启眉间风平浪静,“捕星司会另有人接手这件事。”
“也就是说,捕星司势必要杀了我吧。”
秦启道,“捕星司和蓬莱界,冤家宜结不宜解,甘先生想得通透。”
“那宵公子又为何在此呢?”甘江海反问宵衍。
“你杀的那四人是我俱乐部的人,凶手缉拿归案才能还我俱乐部一个清白。”宵衍冷笑,“这年头做生意不易,我也要扛业绩的甘先生。”
甘江海很是好笑地看着他们两个,“听闻秦先生和霄公子都是爽快之人,今日见面说话反倒是说一半留一半,不妨开门见山地说,两位都不是冲着经年书来的吗?”
秦启微微眯眼,宵衍的脸色则暗沉了少许。
“经年书是捕星司的圣物,自然是要讨回的。”秦启不动声色。
经年书隶属捕星司,历朝历代都掌握在最高领导者手里,外面盛传经年书是部宝书,异能者得到可迅速提升能力,将能力开发到极致,捕星司得到可获得攻克各项异能的方式方法,像是一部经验笔记。
但实际上经年书是可以搅乱天地动摇的兵器,书中藏着重大的秘密,而这秘密又太过危险,轻则能断了捕星司的根脉,重则能天下大乱为祸苍生。所以捕星司一直小心珍藏,却不想被蓬莱界钻了空子夺走了经年书,所以,捕星司的杀者明面是诛杀异能者,实际上还是以夺经年书为主要目的。
五年前,成亦军和甘江海叛变蓬莱界,盗走经年书,为了躲避蓬莱界的人经常游走无人之境,却在逃逸中杀了捕星司派来的杀者,最后觉得捕星司来势汹汹,就以经年书为由打算与捕星司做场交易,而在那一年,秦启就接到了前去交换经年书的任务,可实则捕星司是下了司令,诛杀成甘二人,一来夺回经年书,二来为死去的同门报仇。
只是,成甘二人察觉出危险,避开秦启再次逃逸,因为之前被杀害的杀者是God`s hand的会员,所以捕星司暗地里派出的杀者也加入其俱乐部想要探底,借以铲除跟成甘二人一起的余党,可惜死于成甘二人之手。
二人犯案后就躲进了永陵村,一躲就是四年。秦启是明,捕星司派出的杀者在暗,一直紧锣密鼓盯着成甘二人的下落,闵潇潇是杀者之一,效仿四年前的同伴加入俱乐部,经常游走云岭一带,终于觅得二人下落,只是,也没能幸免于难。
看到小物后秦启恍悟,应该就是因为小物离开了村庄,成甘二人出来寻,障阵许是那时出了问题,所以那名领队才能看见村子的影子,就形同海市蜃楼般。而这期间,成甘二人必然会频频出来寻找小物,却遇纪楚阻扰。
成甘二人的能力都有一个共同特点,盛夏最强,隆冬最弱,所以越到后面两人面对纪楚时就越困难,以至于成亦军被打伤。
只是秦启直到现在都想不通,小物是如何穿过障阵出了村子的?
对经年书始终避而不谈是因为有宵衍在,这个人三分正七分邪的并不可靠,能来永陵村八成也是冲着经年书。他们两人表面不提,实则都清楚彼此的目的,只待经年书到手,那就是他和他的对决。
“千百年来,经年书都只在少数人手中,难道你们觉得公平吗?我们都是异能者,本应该相互扶持将能力精修到极致才是,但是,捕星司和蓬莱界的厮杀,让多少异能者丧命?”甘江海回到椅子旁坐下,面色凝重,“蓬莱界也好,捕星司也罢,都不是我们异能者的理想之地。”
宵衍微微眯眼,“你想怎样?”
“建立新的国度,至少是能容得下我们异能者的新的国度。”甘江海一字一句,“没有战争没有厮杀,但凡异能者就应该团结起来,不受捕星司或蓬莱界的控制,不再理会两派之间的纷争。”
秦启蹙眉,“你在痴人说梦。”
“是吗?当初蓬莱界和捕星司的建立不也是寥寥数人?”甘江海语气坚决,“两位是捕星司和蓬莱界的王牌,如果我们能够联手,何尝不会建立我们的理想国度?成亦军是接引使者,他能感受到最新的异能者诞生,我们的队伍也会越来越壮大。”
宵衍笑了,“很好的理想,只可惜,成亦军估计被打得不轻吧,他还有命等到新国度的建立吗?”
甘江海朝后一靠,“捕星司有雀央,蓬莱界有朝星,难道我这里就不能也有位神医?”
秦启闻言后心中暗惊。
“建立一个新国度,不要求人多,只需人精,还是那句话,只缺两位先生,如能加入,如虎添翼。”甘江海道。
宵衍啧啧嘴,扭头瞅着秦启,“听上去还挺像回事的。”
甘江海道,“异能者们本就自由,不该受捕星司和蓬莱界的限制,潇洒自在的不好吗?”
秦启将手中的杯子轻轻一转,放下,“不好。”
甘江海眉头一紧,与他对视。秦启目光静如冬雪,“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没有绝对的自由,甘先生,你的饼画得有点大。还是,谎话说多了连你自己都信了?”
甘江海又定定地瞅了他许久,突然笑了,“看来我跟两位是达不成共识了。”他起身,收敛了笑,说了句,“那好吧。”
话音刚落,秦启和宵衍就被倏然窜起的藤蔓捆住身子,他们的后背刚一贴靠椅背,只听咔咔两声响,椅子扶手上竟暗藏机关,铁拷乍现,将二人双手双脚紧紧拷住东方棍贪不得,那藤蔓犹若麻绳,一圈圈缠住他们的身体,近乎令他们窒息。
宵衍这边刚甩了个“靠”字,就见原本在旁喝茶的缰马一跃而起,蹬蹬蹬冲着这边就过来了,震得地面都跟着颤动。
宵衍瞪大双眼,“哎哎哎,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给我老实点啊,小心我——”
话没等说完,缰马就大吼一声,竟一手一个座椅将跟他们拎起,要知道这座椅正常个成年人都很难移动,他却轻易举起,可见力气极大,紧跟着就像是脱缰的野马冲出了房间。
秦启和宵衍二人只觉天旋地转,头上呼呼过风,刮得脸皮生疼,胃里更是翻江倒海,几乎都能把隔夜饭颠出来。缰马的速度极快,等二人反应过来时已被他拖进了树林里去,遥遥可见村头的那桩老梨树,他们被拖到了村外。
到了林中深处,缰马这才停住脚步,手一扬,两人像是小鸡仔似的被扔出老远,再看身上的椅子竟被拖得七零八碎,铁拷还在,秦启和宵衍二人之间多了一条铁链,令二人逃脱不成。
秦启和宵衍气喘吁吁躺在地上,少许,宵衍一咕噜坐起,瞅着不远处的缰马,朝地上啐了一口,“这家伙什么来历?”
这话问秦启也是白搭,他也是第一次见到缰马。
没一会儿,缰马身后又多了两人,秦启认得,是在屋中一起喝茶的老者和那个病汉,果真他们感知的没错,这几人都是异能者。
“长得其貌不扬,能力倒是可见一斑,你们做什么不好,一定要为虎作伥?”宵衍道。
“为虎作伥的是你们,好坏不分善恶不明,你们情愿做捕星司和蓬莱界的走狗那我就成全你们!”缰马说着就运了力,双臂一张,肌肉陡然增厚两倍,举起块巨石就准备朝着这边砸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身后有狂奔声,轰隆隆地踩得林地直响。月被乌云遮着,林子里黑得紧,声响由远及近,等缰马看清后一惊,竟是从村中跑出来的五头公牛,极速狂奔而来,延缓和瓦斯迅速躲闪,但缰马没能避开,硬生生被公牛顶飞。
宵衍见状直呼爽快,冲着秦启说,“不愧是控者啊,神不知鬼不觉啊。”
话音刚落,就见那只将缰马撞飞的公牛并没有停下脚步,冲着秦启这边就过来了。
宵衍现在跟他是拴在同一条绳上的蚂蚱,更何况他和他之间是真有条铁链相连,一时间宵衍惊呼,“秦启,这牛到底是不是你控制的?”
秦启没等说话,那头公牛就呼啸而过,牛角上地顶着枷锁,一用力,拴住秦启的枷锁就打开了。
秦启恢复了自由,晃了晃涨疼的手腕,那头宵衍紧忙道,“还有我的呢!”
秦启没搭理他。
延缓稍稍站在了缰马的身后,瓦斯和缰马将秦启一前一后夹住。
乌云稍稍走远了些,有月光偏移入林,山野的夜没了霓虹点缀就格外黑,幸好秦启是走夜路走惯了的人,哪怕是在不见五指的黑夜都能行动自如。他警觉地盯着周围的情况,迅速给出判断,那个躲在缰马身后的老者应该是辅助型或远程攻击性能力者,但他有意在缰马身后躲着,因此辅助型的可能性更大。
眼前的壮汉已经不用多说,是高攻击高防御的近战型,而身后那个看似病入膏肓的男子什么来路,秦启暂时还摸不透。
先下手为强,秦启飞速冲向缰马,同时食指暗勾,缰马也朝着秦启这边冲过来。宵衍在旁看得清楚,以为是秦启要攻击缰马,不曾想一头公牛正朝着瓦斯奔过去。瓦斯猛然发现,极速避开,但公牛一个急转弯,在他还没站稳脚跟时,公牛再次朝他顶了过来。
瓦斯身子后缩,张口一吐,看不见吐出什么东西来,但那头公牛的额前像是罩上了一枚无形的炸弹,瞬间爆炸,公牛被炸死,当场被烧得浑身焦黑。
秦启将其能力看在眼里,心中暗惊,那头宵衍在嚷嚷,“秦启你安的什么心?你信牛你也不信我?”
“牛比你可信。”秦启这边说着,猛地低腰闪开缰马挥过来的拳头,紧跟着顺势出手,沾着血珠的拇指朝着缰马身上按去。
不料,即将在刮到缰马衣角时,他的行动竟变得迟缓了,缰马见状身形一闪跳离开来,他这么一闪,恰巧就让秦启看清楚不远处的延缓正摊开双手在控制着这一切。
宵衍大喊一声,小心!
秦启的眼角余光扫到瓦斯朝着这边吐了一口气,他在动作延缓的状态下撑住地面,拼尽全力一蹬,紧跟着避开了眼前炸开的力量,但他还是被这爆炸的力量崩出数米开外。盘旋在呼吸里的气味很难闻,是瓦斯的臭味,秦启在短时间内差不多摸清了那人的本事,现在最头疼的当属那个能延缓他动作的老者。
缰马抹了一把脸,刚刚差点就被秦启控制,他这才想起甘江海的警告,秦启此人绝不能近战,否则就会被他控于无形之中。随后,他便到旁双手抱住一棵古树,那古树足有五米多参高,足有两个的腰粗,他大喝一声,竟生生将其拔出,横在手中,这般粗壮的树干被他挥动自如。
那树干朝着秦启砸来,秦启躲闪,动作却再次变慢,下一秒就被树干砸中,飞出老远。瓦斯配合缰马朝着秦启冲过来,秦启一个利落起身在林中躲闪,身后是瓦斯的狂轰乱炸下,转瞬间,大片树林火光冲天。’
延缓正在疯狂攻击秦启时,一头公牛陡然出现在延缓身后,朝他顶了过来,延缓别看是老者,但反应快速,一摊手,那公牛的速度就变慢了,瓦斯一口气吐出,火影电光之间秦启瞬间冲出跃起,朝着缰马过去,缰马手中树干一扫,秦启轻松躲过攻击。
他的手即将控到缰马,延缓这边已经收了对公牛的控制,身子一转,朝着秦启这边手一移,秦启的动作就变慢了。缰马趁机又是树干一挥,秦启被砸在地,与此同时,那失去控制的公牛猛地将延缓顶飞。
策略没问题,但效果甚微,秦启在心中迅速调整战略。
缰马愤怒,朝着剩下的四头公牛冲过去,一手一个全都扔飞,瓦斯紧跟其后,深吸一口气又猛地吐出,那四头牛瞬间炸开。
宵衍实在不忍看到眼前惨状,对着秦启喊,“惨不忍睹啊,你再不想办法放开我,下场就会跟那些公牛一样了啊!”
秦启哪顾得上他的大呼小叫,一心恋战。
“秦启!”突然宵衍厉吼一声,这声音跟之前的完全不同,“村子!”
秦启察觉有异,冲向林子的空档朝着村子方向一看,那村子竟然在夜色下若隐若现,连那棵老梨树的影子都快不见了。猛地想起甘江海说过的话,难道成亦军快要被治好了?如果是这样,必须要赶紧阻止才行,否则村子就会完全消失。
“赶紧速战速决啊,秦启你娘们啊,磨叽什么呢?”宵衍急了。
瓦斯一个吐气,秦启身后又是大片火光,他连连躲闪却行动受限,缰马见机行事,拎着树干再次砸了过来,可秦启这次没躲,在慢动作下竟将宵衍推至身前,那棵树干就冲着宵衍过来了。
宵衍抡圆了双眼,“No……”
话音刚落,树干就狠狠砸在他身上,一身的枷锁被砸个稀巴烂。
宵衍终于获得自由,一个利落翻身爬起,活动了下疼痛的关节,冲着秦启道,“你这是救我吗?想借刀杀人吧。”
“要不然呢?我回村给你取工具?”秦启冷言。
这三人见此状顿时紧张了起来,要知道一个秦启就很难对付,再加上蓬莱界的狙击手,一个近身战型,一个远程攻击,两个人一旦联手,他们想要在黎明之前赶回村庄就难了,甚至有可能死在这片林子里。
不远处的村庄已经隐去了大片,再要不了多久,整片就会消失。
宵衍从地上拾起一截木棍,足有一米来长,笑呵呵问秦启,“平时有时间看电视剧吗?”
秦启瞥了他一眼。
“知道那些仙侠剧里的神仙都是怎么飞的吗?”
“废什么话?”
宵衍笑容更炙,“学着点,就是这么飞的。”话音刚下,他就将手中的棍子朝村子方向一投掷,但没脱手,紧跟着木棍凌空飞起,却是拖着宵衍一起的,宵衍于空中笑得魔性,朝着秦启摆摆手做再见状。
秦启微微蹙了蹙眉头,但瞧见那村子即将消失,眉头就又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