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千羽在座位上苦等了半天,没等来迟滢,却等来一尊“门神”。
蒋茂陵拎着两张卷子,招财猫似的,手臂上下摆了摆,跟她打招呼:“我和迟滢换座儿了。”
滕千羽唇角抽了下,脑袋扭向另一边,遥遥跟迟滢对上视线。
迟滢抱歉地笑笑。滕千羽用口型无声地对她说:“叛、徒。”
迟滢:“……”
假装没看懂滕千羽对自己的怨念,迟滢右手撑着头看题目。
在许为然的帮助下,迟滢完成了难度超高的数学卷子,还写完了另外几项作业,感觉脑细胞都死了一堆,累得不行。她把笔一丢,趴在了桌上。
“许为然,老师来了记得叫醒我。”迟滢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再不休息一会儿,她会枯萎的。
她跟许为然不能比,他好像不知道“累”这个字怎么写,卷子一张一张写,作业一项一项完成,还能抽空背一两百个单词,背完接着刷历年高考真题,中途还换了一次笔芯。
迟滢想着这些,很快被强大的困意拽进了梦乡,不知今夕何夕。
耳旁传来平稳的呼吸声,许为然书写的速度渐渐慢下来,直至完全停下,他的视线往右侧偏去,入目是迟滢恬静的睡颜。
窗户开着,夜风拂动窗帘,轻轻擦过他的胳膊,痒丝丝的。他莫名想到他和迟滢做同桌的时候,她柔滑的发丝扫过他的胳膊。
他一时又想到傍晚时分,他一个人回到教室,一抬眼,是她趴在他桌上睡觉的画面。
跟此刻重叠。
唯一的不同是他们坐的位置对调了。
迟滢睡得不算沉,心里总有些不踏实,因为身处教室,老师随时可能开完会杀过来。
眯了一小觉,不知是十分钟还是二十分钟,迟滢醒了,倏地撩开眼皮,恰好捕捉到许为然慌乱移开视线的瞬间。
迟滢一怔,半晌没动,保持着侧着脸、脑袋枕在胳膊上的姿势,长久地盯着许为然。
太过熟悉的一幕,令迟滢立刻想起傍晚她趴在他桌上睡觉,睁开眼就看见他……他似乎也别开了视线,只不过她当时并未注意。
加上这次,迟滢几乎可以确定,他就是在偷看她,在她睡着的时候。
是不是只有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许为然才敢明目张胆地注视她?
她以前一直以为,对他的暗恋,是她演的一场独角戏,原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处处都有他的回应。
“许为然。”迟滢小声叫他,带着点沉闷的鼻音。
许为然没抬眼,低低“嗯”了一声,尾调稍稍上扬,带了一丝疑惑。
“你……”
迟滢想问出来,又觉得他可能不会跟她说真话。就像当年她向他告白,他明明也喜欢他,却不肯答应。
“没什么。”迟滢把话咽回去,浅笑一下,“就是想叫你一声。”
清脆的铃声响起,迟滢手肘撑着桌面直起身子,揉了揉脸和发酸的胳膊:“我回去啦。”
许为然看着她,抿抿唇,没说什么,只“嗯”了声。
迟滢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回到座位,跟蒋茂陵换了回来。
“快快快,卷子借我瞅瞅。”课代表在张罗各小组的组长收作业,滕千羽着急忙慌地拿走迟滢的卷子,边抄边吐槽,“蒋茂陵个废物,一问三不知。”
蒋茂陵在过道里阴恻恻地说:“我还没走远呢,都听到了。”
滕千羽:“……”
迟滢笑得快站不稳了,滕千羽百忙之中抽空横了她一眼,无差别扫射:“还有你,重色轻友的家伙!我让你去找学神请教问题,你倒好,一去不复返,完全把我抛到脑后了。”
“Sorry,我下次注意。”迟滢扑过去撒娇,“你就原谅我这次吧。”
“你还想有下次???”
往校长信箱里放投诉信这件事迟迟没有后续,食堂里的饭菜持续难吃,大家怨声载道了好些日子。
迟滢在家里的饭桌上大吃特吃时,被江容君打趣:“怎么饿成这样,跟刚从饿牢里放出来似的,晚饭没吃吗?”
“别提了,学校里的饭太难吃了,没吃饱。”
迟滢连汤带面吃干净,跟妈妈提了一嘴学校食堂疑似换了承包商、新来的厨师水准大不如前的事。
迟滢把空碗往前一推,要求再续一碗,接着说:“我们班住校生都被逼得叫走读生帮忙带饭了。”
“夜宵吃这么多,晚上能睡得着吗?”迟光海嘴上这么说,行动上却不带迟缓,拿起迟滢的碗去厨房,把锅里剩下的面捞到她碗里,舀了两勺排骨汤浇上去,又加了几块肉。
“学生没反映问题吗?”江容君皱起眉说,“高三这么重要的时期,学习重要,饮食也很重要。”
“反映了,这不是还没解决吗。”
迟滢双手接过迟光海递来的面,说了声“谢谢爸爸”,低头开吃第二碗。
迟光海看她这狼吞虎咽的样子,有些心疼:“不行,你们校长电话多少?我打过去问问。学生的营养跟不上,哪来的精力学习?”
“别了。”迟滢说,“再等等,也许很快就整改了,毕竟挺多人反映这个事的。”
“再快也不可能明天就整改好。”江容君手背抵着下巴,稍加思索,便做出了决定,“这样吧,咱们请一个阿姨,也不要求她做别的,一天就烧两顿饭,午餐和晚餐,做好了给你送到学校去。这样既节省时间,还能保证你的营养。”
“我看行。”迟光海拊掌。
迟滢有些犹豫,学校里确实有不少学生家长来送饭,但她总觉得太麻烦了。
“小滢,这事儿听你妈妈的。”迟光海指着她的小脸,“你看看你,最近都瘦了,本来高三课业任务就繁重,再不吃点好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在两位家长的轮番劝说下,迟滢勉为其难接受了这个安排。
她略想了想,缓缓开口:“反正是请阿姨做饭,一人份是做,两人份也是做,而且做一人份的话,分量也不好把控,不如每样菜多做点。”
迟光海闻言,表情立马变了,锁眉眯眼,审视着迟滢,他都懒得拆穿她的小心思。
江容君说话倒是直接,没半点拐弯抹角:“给你的小许老师?”
迟滢:“……”
她喜欢许为然这件事自从在父母面前坦白,总是免不了被提及,起初他们还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仿佛她在做什么挑战他们心理承受能力的危险事。久而久之,他们就坦然了,再到如今,都能笑着打趣她了。
迟滢不知是该感到欣慰还是羞恼。
她偏不承认,轻飘飘地回道:“没有啊,我给微微带的。”
迟光海和江容君皆是一脸不信的神情,迟滢摸摸鼻子,把剩下一点面吃完,汤没喝:“我吃饱了,回房写作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