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府。
贺老爷软趴趴斜躺在凉榻上,左右各一美艳女奴为其扇风。
一勺八石散吸入口,瞬间两眼一闭,全身放松、心情澎湃。
“扑通!”
屋外铁盆落地,贺老爷睁开眼正欲骂人,却有一阵亮光猛地刺入眼球。
眼前霎时间白花花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贺老爷捂住眼,痛苦大喊:“我的眼睛!”
里屋冲出一年轻人,扶住贺老爷,“老爷!你怎么了?”
贺老爷紧紧抓住人手臂,“夫人,我眼睛怎么看不清东西了?”
贺夫人差人拿来一冰块,包在手帕中,敷在贺老爷眼睛上。
“老爷,现在感觉如何?”
“舒服,夫人果然是妙人。”
稍微缓和些后,贺老爷按住眼上冰块,怒骂:“外面发生何事?是谁造出的光?把人给我抓来!”
贺夫人娇声回答:“看方向,是县令府,想是县太爷带了什么新鲜玩意进来,老爷莫生气。”
贺老爷怒扔手中冰块。
“没见识的蠢女人!你知道这次肥羊带了多少好东西吗?至少八辆驴车!”
“刀疤!”
刀疤站在门外,声音平淡无波:“老爷。”
“去看看肥羊在干什么,有没有入圈。”
刀疤应声离开贺府。
他为节省钱,没有点火把。
贺府男奴一日一食,一般是吃野菜饭、豆饭,故而一到环境黑暗处,刀疤便看不太清东西。
幸而今夜月光还算明亮。
他模模糊糊到了县令府,差点以为自己跑错地方。
原来的高墙消失不见,地下被挖出几米深,县太爷的人正在上面热火朝天搭营。
刀疤正欲转身回去汇报情况,却闻到一股饭香味。
他的双腿好似自己生了意识,偷摸走到一帐篷后。
帐篷前正有厨子露天做饭,舀起一大勺猪油往大锅中甩,又倒入两盆新鲜猪肉、几盆白菜。
不多时,一群男奴有序排队前来打菜,每人都拿着一个大碗,能舀两大勺菜。
刀疤喉咙不住鼓动,两只眼首首盯着男奴手里饭碗,早己饿习惯的肚子,咕噜咕噜首叫。
贺府的一等女奴,一年都难得吃一次肉,怎么这些男奴到夜里还能吃这么好?
不知不觉,刀疤双脚走过帐篷,也站到男奴队伍中。
“偷吃贼!偷吃贼!”
张婶子叫喊声不知从哪里传出,尖锐地很,整个县府都听得见。
周围人都陆陆续续注意到在场唯一一个陌生人——刀疤。
刀疤手臂肌肉暴起,环视周围,看这些男奴身形都不是他对手,便放下心来。
理首气壮道:“给奴一碗饭,奴能为你家主人刷马。”
“老子道是谁这么不要脸,原来是你啊!刀疤。”卫舟戴着个亮晶晶项圈,挡到刀疤身前。
刀疤眼中露出凶意,“又是你。”
“见了老子还不快滚。”
刀疤咽下两口唾沫,不甘心地转身离开。
他自知白天他还能和卫舟打上几手,夜间只会被卫舟单方面暴揍。
营地恢复热火朝天气氛。
一山贼凑到卫舟身边,问:“老大,你为什么要帮狗官?”
“啪!”卫舟抬起右手,重重往山贼头上一拍。
“狗什么狗,狗官是你能叫的吗?”
山贼捂住头,敢怒不敢言。
卫舟也不知道那狗官在想什么,两百山贼他都不叫人看管,发下一些食物与帐篷,让他们自行过夜。
他爹的!完全不把他卫山贼放在眼里。
卫舟走到自己营地,大喊一声:“小的们,都过来。”
二百山贼团团把卫舟围成圈。
“今日县太爷做的怪事,你们都看到了,可有什么想法?”
众人面面相觑,憋不出一个字。
总不能说,他们都觉得县太爷比自己老大还牛逼吧?!这不是讨打。
“县太爷把你们麻绳卸下,定是要放你们走,明早你们都回北山寨去。”
捂住脑袋的山贼弱弱问了句:“老大那你呢?”
卫舟扬起头,指指脖颈,“看到这发光的铁疙瘩没!老子走不了。”
众人对视,怎么从老大身上看出一股子得意劲??
甩甩脑袋,定是眼花,都是黑夜惹的祸。
那捂住脑袋的山贼又问:“老大,俺们可以也留下吗?”
众人齐齐点头,这是说出了他们的心声。
县太爷连老大都不怕,肯定也不怕贺扒皮,要是他们留下,不说别的,至少有口饭吃——没看到县令府那群男奴都能吃上喷香猪肉!天可怜地,真是馋得他们流口水。
卫舟思索半晌。
县太爷带了一堆宝贝,人手又只有那么一点,肯定还需要人手,而且,县府不知怎地被夷平,肯定要重建房屋,也需要人手。
不如趁此机会让手下兄弟混个正当事,免得一群老实巴交的大汉天天想着劫富济贫、抢回土地,结果总被坑,饭都吃不饱。
“留下可以,但得积极干活儿,要是县太爷赶你们,老子也保不了你们。”
众人眼中一亮,干活可以啊!
看那些男奴干的活,多轻松,不就是把一些东西搬上搬下,管事的看男奴们身上有伤,还特意让他们慢点搬,不着急。
要是能当打手就更好了,不但有时间专门训练,还能多吃两勺肉。
他们日日忙上忙下,不就是为了这口肉吗!?
姜管家望着营地角落,一群山贼围成团,明显在密谋什么,当即面色难看,放下碗,饭也不吃了,去找姜迅。
姜迅正在主帐里,为新县令府画建筑图纸。
星际时代数据存储都是无纸化,她没有打印机,只能亲自手绘。
丫鬟上报:“公子,姜管家求见。”
姜迅放下炭笔,“老师,进。”
“公子,山贼人数众多,不知公子想如何处理。”
“随他们去,若他们愿意留在县府,老师就当普通男仆处理,若他们要走,也不用拦着。”
“不可!”
姜管家叹气:“奴知公子心善,可这么多背景不明的人,必然会影响县府安定。”
又嫌恶道:“且,他们食量极大,公子现在不比以前,没有进帐,如何养这群饭桶!”
“尤其是那叫卫舟的!一人食量可抵五人。”
他还想说,却听姜迅笑出声来。
他困惑道:“公子为何作笑?”
姜迅擦擦眼角泪花,“下午,有城内人偷偷给山贼送水解渴,难道老师未发现?”
“那又如何?不过是山贼在城内的内应罢了。”
姜迅能理解姜管家,他出身商贾,成年后又成了朝廷命官,三十几年与山贼都为敌对关系,自然对山贼有偏见。
然而,在姜迅眼里,山贼不过是被封建制度压迫的底层百姓,就如星际时代中的自己。
大家都只为活着,何错之有?
“老师,您请坐。”姜迅收起玩笑样,淡淡问:“老师可知学生为何来此县?”
姜管家沉默几息,“奴不知。”
“老师,以后自称我即可,现在远离皇城,何来这么多规矩。”
“这……”
“老师不知学生为何来,没关系,但要知道,此地学生必要拿下。”
“桃灼城内百姓对外地人的排斥,相信老师也有体会。卫舟手下山贼大多是桃灼人,又在城内口碑不错,是我们打破僵局的突破口。”
“至于粮食,桃灼水丰土肥,老师看看脚下土壤,只要我们拿下桃灼,何愁养不起几百人。”
姜管家语塞:“这……”
眼前公主,没有在皇城时的华丽珠宝点缀,露出一张素净脸庞,神色平淡,眼中自信却浑然天成,好似天下没有什么她处理不了的事。
这一刻,姜管家猛地意识到,他错了,公主来偏僻小县不是为归隐田园,公主定是有更大抱负。
甚至……他们还能堂堂正正、名正言顺回到皇城,拿回原本属于公主的一切。
姜管家心中郁结猛然松开,随即羞愧又涌上心头,跪地叩首:“奴当真不配不上公子一声老师。”
姜迅神色不变,虚扶起地上人。
“此番巨变,若无老师,我如何撑到现在,还望老师勿妄自菲薄。”
“我……先行告退。”
姜管家眼眶微红,他是个好面子的,从小的教育容不得他在小辈面前落泪,急匆匆离开帐篷。
姜迅摇摇头,重新拿起炭笔,继续画建筑图纸。
刚刚她说的都是真心话,姜管家抛弃一切,带公主逃离皇城,用自己本家为公主造假身份,一路兢兢业业,事事以公主意愿为先。
在姜迅看来,公主亲生爹娘比不上姜管家半分。
……只是这桃灼县到底有何特别,让公主不远万里也要来?
姜迅原以为管家会知道一点内情,没想到管家看上去还没她知道得多。
县府明日开始重建,图纸今晚要画好。
她画下几笔,把好奇抛到脑后,管那么多干什么,只要拿下桃灼,完成公主愿望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