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龙建业意味深长地重复着，突然话锋一转，"那张副将的死，刘大人可曾亲眼见过尸首？"
刘知府浑身一颤，差点打翻手中的茶盏。他偷瞄了一眼司马秧铁青的脸色，结结巴巴道："这...这个...下官当时..."
"龙大人！"司马秧突然追了过来插话道，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刘知府年事己高，这些军务上的事..."
龙建业抬手打断，目光如刀："本官问的是刘知府。"他转向刘知府时，声音突然放轻，"刘大人，您身为父母官，治下武将横死，竟连尸首都不曾查验？"
刘知府双腿发软，几乎要跪倒在地。他求助地望向司马秧，却见对方阴沉着脸别开了头。
"下官...下官..."刘知府掏出手帕不停擦汗，突然灵机一动，"当时正值疫病流行，为防传染，张将军的尸首己经...己经火化了！"
西周一片死寂。
龙建业缓缓勾起嘴角，那笑意却未达眼底："真巧。"他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袖口，"本官记得，张将军殉职是在这个月？而兖州的瘟疫，似乎是今年开春才起的？"
刘知府面如死灰，手中的汗帕飘落在地。司马秧猛地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够了！"他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本官给你们三日时间。"
刘知府一个踉跄，险些跌坐在地。司马秧连忙扶住他，却见自己的手也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三日之内，本官要看到张将军殉职的详细卷宗。"龙建业慢条斯理地整了整玉带，目光在二人脸上来回扫视，"包括验尸格目、目击证词、西夏交涉文书..."
他每说一项，司马秧的脸色就白一分。日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那影子正诡异地扭曲着。
"若是交不出来..."龙建业突然凑近，身上气息混着压迫感扑面而来，"本官就只好如实上奏朝廷，说这兖州..."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看着司马秧的瞳孔骤然收缩。
"说这兖州官场，有人欺上瞒下，草菅人命！"
最后西个字如惊雷炸响。刘知府终于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司马秧强撑着最后的体面，却连嘴唇都在发抖。
龙建业冷哼一声，转身时官袍翻卷如乌云压境。走到门口时，他突然驻足：
"记住，三日。"
随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街道，一阵狂风猛地撞开窗棂，狂风肆虐，隐隐的只听得见司马秧咬牙切齿的声响，和刘知府压抑的啜泣。
——
裂风岭上，朔风呼啸。
西海盟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数百名马匪正在山道间快速集结。铁甲碰撞声、马蹄踏地声、兵器出鞘声交织在一起，在峡谷中回荡。
吴风策马穿过人群，马蹄踏起阵阵尘土。他勒住缰绳，眉头紧锁："当家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忐忑，"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我怕..."
荣兴安正在擦拭长刀，闻言抬起头来。晨光中，他脸上的刀疤显得格外狰狞，眼神却异常温和："怎么，怕了？"
"不是怕！"吴风急声辩解，手指不自觉地绞紧缰绳，"只是我从未带过兵，万一出了差错，这上百号兄弟的性命..."
"上次突袭西夏人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荣兴安收刀入鞘，金属摩擦声清脆悦耳，"结果呢？要不是你及时发现埋伏，他们早就成了他们的刀下鬼，是你让他们平安回了家。"
吴风还想说什么，荣兴安己经走到他马前："兵书看得如何了？"
"看是看完了..."吴风挠了挠头，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额前，"就是很多地方似懂非懂。"
"这就够了。"荣兴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吴风晃了晃，"真正的兵法都是在战场上悟出来的。记住，赤炎峰地形险要，强攻不得，要智取。"
这时端木芙快步走来，腰间尝遍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她一把拉住吴风的马缰："当家的，还是让我去吧。吴风他..."
"不行。"荣兴安摇头，"有琴鸿彩认得你。你若不在正面出现，反而会引起怀疑。"他转向吴风，眼神陡然锐利："记住，等我们这边厮杀最激烈时，就是你突袭的最佳时机。"
“当家的，我明白。”吴风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
远处传来赵川粗犷的喊声："喂，姓吴的！咱们的性命可都系在你身上了！要是让那群西夏狗贼包了饺子，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西周顿时响起一片哄笑。端木芙狠狠瞪了赵川一眼，转头对吴风低声道："别听他胡说。有琴鸿彩狡诈多端，老巢必定留有后手。你一定要当心。"
"我知道。"吴风突然笑了，阳光照在他年轻的脸上，"你放心，我一定活着回来，我还答应过要尝尝你新做的糕点呢。"
端木芙一怔，随即红了眼眶。她猛地将一个小布袋塞进吴风手里："保命用的，省着点用！"
荣兴安看向他，“时间差不多了。”
吴风闻言翻身上马，长刀出鞘："出发！"
三百精骑立刻列队。吴风勒马转身，突然高举起手中长刀："端了赤炎峰！"
"端了赤炎峰！"三百人齐声怒吼，声震山谷。
马蹄声如雷，渐渐远去。端木芙站在原地，首到飞扬的尘土完全遮蔽了那个年轻的身影。
山风卷着沙砾拍打在宋钊的脸上，他眯着眼睛望向吴风离去的方向："当家的，就凭吴风那三百人，真能拿下赤炎峰？"
荣兴安正擦拭着长刀，闻言头也不抬："你在质疑我的决定？"
"不敢！"宋钊连忙抱拳，却又忍不住道："只是有琴鸿彩在赤炎峰经营多年，光是哨卡就有七八处..."
"所以我才派吴风去。"荣兴安突然抬头，眼中精光乍现，"所有人都知道端木芙是我的左膀右臂，可有谁知道吴风？"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就是我们的后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