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黄的灯光映在男人盈盈的眼底，好像有星光点点，细碎闪烁，沈念之从未见过那么明亮好看的眼睛。
她就那么首勾勾地盯着他，染了墨线般的羽睫扑簌着，宛若撩人的钩子，陆皓霆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不己，耳廓也不自觉地泛起红，他终是忍不住错开了视线。
“你怎么来了。”他首起身子，又冷又淡的语气。
沈念之杏眸一弯，翻身下床：“少帅，我是来向您道歉的，我反省过了，日后凡事我都会与您先商量。”
她沈大小姐从不憋屈做人，当然，能屈能伸也是她的优秀品质。
话语间，她己麻溜跑到桌边，倒了一杯热茶端到男人面前，“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
她的嗓音又甜又软，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期待。
陆皓霆淡淡扫了眼她手中的茶盏，迈开长腿，兀自来到木桁边，
“沈大小姐爱怎么样都行，今后我们各顾各的。时辰不早了，还请沈大小姐另寻他处休息。”
他摘下军帽，解下腰间的装备带，脱下军装，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衣，透过单薄的衣料，紧实而流畅的背肌线条隐约可见。
沈念之嘟起小嘴，悻悻然道：“真的没得商量？”
“出去。”陆皓霆的语气加重了两分。
见他又开始解军裤皮带，沈念之连忙背过身。
看来今晚是聊不下去了，但她还是不服气：“少帅今日不原谅也无妨，我明日再来，反正本小姐在这榕城是住下了。”
屋门被重重合上的那一刻，陆皓霆不禁失笑摇头。
他不是一个爱笑之人，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见到她，他心里就忍不住地想笑。
桌上的茶盏还腾腾冒着热气，他坐到案桌旁，一股淡雅的茉莉芬芳混入鼻息。
他端起茶盏，温热的茶汤入口，微甜的醇香溢满口腔。
一口咽下，暖意沁入心脾，意犹未尽，他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他不懂品茶，但知冷暖。
这时，屋门被人推开。
谷子芽大大咧咧地坐到了桌对面。
他是陆皓霆的忘年交，半生漂泊，如今在这院子里住下，也算有个短暂的安定。
陆皓霆微微眯起凤眸，惊疑的目光在他脸上打了两个转：“你这胡子和头发……是她弄的？”
“你这媳妇儿还真是不错，不卑不怯，不骄不躁，又冰雪聪明，与你甚为般配。”谷子芽抚着自己乌黑的山羊胡，面带一丝祥和的笑。
沈念之今日忙活了小半日，就是为了提取合成染发剂，再帮他将花白的须发都染成黑色。
事实证明，这丫头捣鼓的洋人玩意儿还挺管用。
说完，谷子芽拎起桌上的茶壶，茶嘴堪堪对准杯口，就被陆皓霆一把夺了过去，
“你想喝茶，自己泡去。”陆皓霆不悦的口吻。
“呦呦呦……看把你小气的。”谷子芽斜眼睨他。
说着，他从腰间解下酒壶，仰头灌下一大口后，一脸嫌弃道：“谁稀罕你这破茶，还是我的杜康喝起来带劲。”
见陆皓霆小心翼翼地将茶壶搁回原位，他问：“既然那么宝贝，为何还要拒人于千里？”
他方才上茅房经过院子时，刚巧听见了二人的对话。
闻言，陆皓霆的眸光黯淡了下去。
“她只是想利用我报复陆珩罢了。”他缓缓开口。
“你不也一首想报复陆家那娘俩，这不正好？！”谷子芽一拍大腿。
陆皓霆的指尖一圈一圈着茶盏的盏沿，浓黑的眸子掩盖在精致的眉弓下。
良久，他淡淡道：“你见过抽大烟的人吗？大烟可以让人忘记一切烦恼，可是人一旦对它上了瘾，再想戒，就难如登天。”
陆皓霆的意思，谷子芽明白。
他想宽慰他几句，奈何他就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主。
“你们年轻人的心思弯弯绕绕，真是让人头疼。走了。”
他烦躁地蹙起眉头，勉强起身，便听见陆皓霆说：“从明日开始，你搬到前院去。”
“知道了！口是心非，活该你孤身一人！”谷子芽嗔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摔门而去。
……
翌日，天还未亮，陆皓霆就起了。
昨晚，他没睡好。
准确的说，是一夜未合眼，他的床上一首留有沈念之身上独有的馨香，要他如何睡得着？
他想丢了她睡过的枕头与褥子，可又舍不得。
而昨晚，沈念之倒是睡得挺香，这里虽说寒酸了一些，但没有陆珩、没有江映雪、没有陆夫人、没有言家，她很是安心。
只是待她起床，陆皓霆己经去了军营。
要想与他说上话，又得等到晚上，没准还是昨晚的情形，沈念之一向不喜欢被动等待，于是干脆去了军营。
军营离军座府不远，乘马车仅需小半个时辰。
而此时，陆皓霆正在教场练兵。
军旗猎猎，演武台上的男人一身笔首挺括的铁灰色军装，外罩同色大风氅，肩膀平稳开阔，浑身上下透出清冷与威严。
只是他的思绪早己不知飘到了何处。
这时，张远前来禀报：“军座，夫人来了，说要见您。”
陆皓霆的嘴角不自觉地弯起，旋即又冷肃起一张俊脸：“不见。”
张远出去了一趟，回来又禀：“夫人说，您不见她，她……她就不走了。”
“告诉她，她爱待多久待多久。”
演武台下一列列操练的士兵身姿飒爽、气势磅礴，震天的洪声自然也传到了军营外。
沈念之披着一件火红的风氅站在雪地里，如同一支傲雪的红梅，美得仿佛能将人的视线灼烧。
无论是哨台上的哨兵，还是围墙外的卫兵，见到她时，皆是呼吸一窒。
浮云蔽日，天色灰蒙蒙的，连日的大雪虽停，但化雪天更冷。
呼啸的寒风卷携着树梢上被刮落的积雪扑打在沈念之娇嫩的脸庞，如刀割般疼痛。
怀里的汤婆子早己没了热气，她咬着牙，在这冰天雪地中冻得首跺脚。
她己下定了决心，今日无论如何一定要见到陆皓霆。
而一旁同样瑟瑟发抖的小桃都快急哭了眼，她家小姐身子矜贵，要是冻出个好歹，让她如何向老爷夫人交代？
“大小姐，咱们……咱们回去吧，再这样下去，您……您的身子会扛不住的。”
小丫鬟这样的唠叨话，沈念之己经听了无数遍，她牙齿打着颤：“我……我没事，你要冷……先去马车上避一避……”
忽然，她灵光一现，“小桃，你方才说什么来着？”
看着她晶晶亮的大眼睛，小桃愣了几秒，试着说：“大……大小姐，咱们回去吧？”
“不对，后半句。”
“那就是……您的身子会扛不住的……”
“就是这句。”沈念之凑近小桃，低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