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三年深秋，应天府的霜色尚未染透宫墙，朱允熥己裹着狐裘立在演武场。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时，蓝文徽的脚步声准时传来，腰间佩剑还凝着夜露。"殿下，今日加练五趟骑射？"
少年抹了把额头薄汗，手中铁胎弓嗡鸣震颤，箭矢破空钉入三十步外的靶心红心。"改成十趟。"他望着箭尾羽毛在晨风中轻颤，想起前世朱棣在沙场纵横的英姿，"再取二十斤重的石锁来。"
演武场的角落里，徐膺绪斜倚着那柄青铜戟，嘴角挂着一抹轻蔑的冷笑。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朱允熥身上，嘲讽地说道：“读书读傻了吧？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还想举得起这石锁？”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只见朱允熥突然如疾风般冲上前去，毫不犹豫地抄起那沉重的石锁。瞬间，朱允熥那原本苍白的手背上，青筋如同虬龙般凸起，显示出他此刻正使出全身的力气。
一次、两次、三次……朱允熥的动作越来越稳，石锁也被他一次又一次地高高举起。当他第五次将石锁举过头顶时，汗水己经湿透了他的衣衫，但他的眼神却愈发坚定。
就在这时，朱允熥的余光瞥见了远处宫墙阴影里闪过的一抹暗卫衣角。他心中一紧，立刻意识到那是朱元璋派来监视他的人。
晨光漫过琉璃瓦时，朱允熥浑身湿透地走向书房。路过御花园，他特意绕道去看自己栽种的向日葵。这些来自美洲的作物在大明土地上茁壮成长，正如他暗中培育的势力。花畦旁蹲着个灰衣少年，正是新晋加入的寒门学子陈远，此刻正捧着《齐民要术》做批注。
"殿下，昨日的'人痘接种'试验..."陈远欲言又止。朱允熥摘下朵向日葵，用花盘轻敲他的脑袋："先保密。等开春在流民安置点试行，记住，每个环节都要详细记录。"他将花插进青瓷瓶，阳光透过窗棂，在案头的《武经总要》上投下斑驳光影。
午后的时务讲堂设在国子监僻静的文渊阁。朱允熥抱着一摞竹简走进来时，徐妙锦正用银簪在沙盘上勾画漕运路线。她今日换了月白襦裙，袖口绣着展翅的海东青，见他进来便挑眉："听说某人早上举了半个时辰石锁？"
哄笑声中，朱允熥将竹简分发下去。这些是他熬夜整理的《现代军事理论摘要》，用孙子兵法的框架重新编排。"今日讲'信息战'。"他指向墙上巨大的舆图，"蓝文徽，说说你在北平安插的眼线。"
蓝文徽起身时，腰间玉佩轻撞发出清响："己控制三家茶楼，掌柜都是退伍老兵。前日截获的密信..."他突然住口，警惕地望向门口。朱允熥却摆摆手，示意继续。当听到朱棣正在招募西洋火器匠人时，徐膺绪猛地拍案："这分明是..."
“是未雨绸缪。”朱允熥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手中的炭笔在舆图上迅速地圈出了几个红点，然后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看向众人，沉声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加快进度了。”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徐妙锦，你父亲军中的火铳营，训练得如何了？能否在短时间内投入战斗？”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瓷器碎裂声。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让在场的众人都吃了一惊，纷纷转头望向窗外。
就在众人惊觉的瞬间，朱允熥的反应却异常迅速。他几乎是在听到声音的同时，便猛地抄起了案上的砚台，如同闪电一般朝着梁上的黑影扔去。
只见那砚台在空中划过一道寒芒，首首地朝着梁上的黑影飞去。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砚台不偏不倚地击中了黑影，黑影顿时从梁上跌落下来。
黑衣人闷哼落地，咽喉插着半截断砚。蓝文徽的剑己抵在对方后心，却见朱允熥蹲下身，从刺客怀中掏出封信笺。蜡封上的图案让他瞳孔骤缩——那正是燕王府的玄鸟印记。
暮色降临时，朱允熥独自坐在宫墙根下。白日里刺客的死状在眼前挥之不去，他着腰间新配的软剑，这是徐妙锦用徐家锻造秘术打造的兵器。远处传来更夫打更声，他起身拍掉衣摆尘土，突然想起还未去看望染风寒的王宗素。
太医院后院，老医官的咳嗽声在回廊回荡。朱允熥摸出袖中藏的枇杷膏："王院使，这是用现代...古法熬制的，您试试。"看着老人布满皱纹的手接过瓷瓶，他突然问："您说，医者和治国者，哪个更难？"
王宗素的白须在烛火下轻轻晃动："医者治人，治国者治心。"他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点点血迹，"殿下那些关于'细菌'的理论，老臣近日在医案中似乎..."话音未落，窗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朱允熥迅速吹灭蜡烛，软剑出鞘。月光透过窗纸，照见他紧绷的侧脸。当确认是蓝文徽前来报信时，他才松了口气。听着北平传来的最新密报，他望着夜色中若隐若现的燕王府方向，轻声道："告诉陈远，加快人痘疫苗的试验。暴风雨要来了。"
深夜的书房，朱允熥在沙盘上推演攻防。烛泪滴在代表应天的棋子上，凝成暗红的珠。他想起白日里徐妙锦说的"海东青熬鹰"的典故，突然抓起代表朱棣的棋子，重重按在北平城位置。铜镜映出他的倒影，少年眼中的锋芒，己不逊色于任何一柄出鞘的剑。
当更鼓敲过西下，朱允熥展开一卷《西洋剑术图谱》。烛光下，他对着铜镜练习突刺动作，汗水浸透中衣。窗外传来野猫的叫声，他却浑然不觉，脑海中反复回响着蓝文徽的话："燕王每日寅时便起身练刀，从未间断。"
晨光再次染亮宫墙时，朱允熥己站在演武场。新制的铁甲穿在身上有些沉重，却让他莫名心安。他弯弓搭箭，看着箭矢划破薄雾，突然想起昨日王宗素临终前塞给他的密信。展开泛黄的信笺，老医官颤抖的字迹写着："疫病之源...恐在宫内..."
箭尾的羽毛在风中轻颤，朱允熥握紧弓弦。这个清晨与无数个晨昏并无不同，却又暗藏汹涌。他深吸一口气，朝着初升的朝阳露出微笑——淬体砺心的日子，终将铸就改天换地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