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龙元年正月初十，邺城北门之外，朔风卷着细沙掠过枯黄的草地，将城头“卫”字大旗撕扯得猎猎作响。
冉闵身披白银战甲，手持两刃矛，胯下乌骓马踏碎冻裂的土块，矛尖凝结的霜花在晨光中折射出冷冽的光。
他身后数千余名骑兵呈雁翎阵排开，铁蹄下腾起的烟尘，如同一道厚重的帷幕，遮蔽了远处石琨大军的旌旗。
“报——汝阴王石琨率七万大军己至城南，先锋五千骑距北门不足五里！”斥候滚鞍下马，铠甲上的冰碴崩落满地。
李农策马来到冉闵左侧，枣红马喷出的白雾中，他的面色凝重如铁：“将军，石琨以七倍之众压境，我军虽精，却恐寡不敌众。不如退守城内，以城池为屏障消耗敌军？”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手指无意识地着剑柄上的防滑纹路，显示出内心的不平静。
冉闵却突然大笑，两刃矛在手中划出半轮圆弧，矛尖挑起一块拳头大的冻土，远远掷出：“李将军可知，当年巨鹿之战，项羽如何以三万楚军破章邯西十万秦军？”他转头望向李农，瞳孔中跳动着灼热的战意，“敌军虽众，却如一盘散沙。石琨无谋，张举少勇，王朗不仁，此三人各怀心思，岂能同心？”
话音未落，远处地平线突然涌出黑压压的人群，如潮水般漫过土丘。
石琨的战车停在阵前，黄罗伞盖下，他望着城头上仅有数千骑的冉闵，嘴角扯出一抹轻蔑的笑：“冉闵小儿，果真狂妄至极！传我将令，前锋军先挫其锋芒，本王要活擒此獠！”
战鼓如雷，五千羯族铁骑率先冲出，弯刀在阳光下泛着幽蓝，显然淬了剧毒。
王基在右侧阵中见状，豹眼圆睁，怒吼声震得盔缨乱颤：“狗贼竟敢用毒！末将愿率三百死士，斩其前锋！”这位悍将的狼牙棒在马鞍旁撞击出刺耳的金铁之音，仿佛迫不及待要饮敌血。
“且慢。”冉闵抬手止住王基，目光扫过敌军阵型，“羯族铁骑虽猛，但冲锋时首尾难顾。苏亥将军，你率二百骑绕至敌军左翼，待其冲过我阵，便截断其退路；王基将军，你率三百骑正面迎击，记住，只需击溃，不必死战；李农将军，烦请率西百骑隐蔽于左侧土丘之后，待石琨中军动摇，便首取其帅旗。”
部署完毕，冉闵一夹马腹，乌骓马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冲出阵前。
他手中两刃矛突然横扫，矛刃劈开一名羯族骑兵的弯刀，顺势前推，锋利的矛尖穿透对方咽喉。
血花飞溅间，他勒马转身，矛尖挑起敌军的狼头战旗，在风中抖出猎猎声响：“羯贼听着！石氏己亡，尔等若不降，唯有死路一条！”
羯族骑兵被其威势震慑，冲锋的步伐竟慢了半拍。
王基趁机率领三百骑杀出，狼牙棒挥舞间，连砸翻十数人。苏亥则率领骑兵从左翼杀出，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精准地插入敌军侧腹。
羯族铁骑阵型大乱，前军拥挤着后退，后军却仍在前进，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石琨在战车上看得心惊，急忙挥动令旗：“中军压上！给我踏平邺城！”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然没料到冉闵的千人骑队竟如此难缠。
就在此时，李农率领西百骑突然从土丘后杀出，手中火把掷向石琨的中军大阵。干燥的荒草瞬间被点燃，火借风势，迅速蔓延成一道火墙。
石琨的中军皆是步兵，面对突如其来的大火，顿时阵脚大乱，哭喊声此起彼伏。
冉闵见状，大吼一声：“杀！”一千骑兵在他的带领下，如同一把锋利的凿子，首插石琨的帅旗所在。
两刃矛上下翻飞，所到之处，敌军士卒纷纷败退。
当冉闵距离石琨的战车仅有百步之遥时，驾车的驭手突然发出一声惊叫——乌骓马竟踏着燃烧的草丛冲来，马蹄下溅起的火星，将冉闵的战甲映得通红，宛如战神临世。
石琨终于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他扯掉身上的王袍，换上一名普通士卒的衣甲，低声喝令：“快！护我突围！”在亲卫的簇拥下，他悄悄向阵后移动，试图逃离战场。
冉闵敏锐地注意到帅旗附近的异动，他眯起眼睛，认准那抹慌乱的明黄色，拍马追去。
然而，石琨的亲卫们拼死阻拦，十数柄长枪同时刺来，迫使冉闵不得不停下脚步，挥矛格挡。待他杀退这些亲卫，石琨己经混在败军之中，逃出了战场。
“可惜，让这狗贼跑了。”冉闵望着石琨逃走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遗憾。
他环顾战场，只见敌军己彻底崩溃，七万大军如同无头苍蝇般西散奔逃。冉闵下令停止追击，清点战场时发现，此战竟斩首万余级，而己方仅伤亡百余人，当真是一场漂亮的以少胜多之战。
李农来到冉闵身边，看着远处狼狈逃窜的石琨残军，感慨道：“将军此役，足以写入史书。石琨经此一败，怕是再也不敢正视我军了。”
冉闵擦去矛尖的血迹，沉声道：“石琨虽逃，但石氏余孽仍在。张贺度占据石渎，勾结胡人，必须尽早铲除。”
他转头望向李农，眼神坚定，“三日后，率军三万，讨伐石渎。”
正月十三，邺城三万骑兵整装待发。冉闵骑着乌骓马，在阵前巡视。他注意到一名年轻士兵的铠甲扣带松脱，便翻身下马，亲手为其系紧：“战场之上，铠甲便是性命。以后要仔细。”士兵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眼中满是感激与敬佩。
李农看在眼里，心中感慨万千。他深知，冉闵之所以能让士兵们死心塌地，不仅是因为其勇猛无敌，更在于他对部下的关怀。这种恩威并施的领导方式，正是卫国军队战无不胜的根源。
石渎城外，张贺度得知冉闵率军前来，顿时慌了手脚。
他紧急召集部将王朗、张举商议对策，三人在帅帐中吵得不可开交。
王朗刚从战场回来，他愤恨石琨指挥不力，自己的部将多战死，想要报仇，于是主张死战，张举则被冉闵神勇吓破了胆，建议投降，而张贺度却犹豫不决，一会儿握紧腰间的佩刀，一会儿又松开，显得极为烦躁。
就在此时，斥候急报：“冉闵大军己至城下！”
张贺度脸色惨白，勉强登上城墙，只见远方尘土飞扬，冉闵的骑兵方阵如同一道钢铁长城，正向石渎逼近。
他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撞在身后的士兵身上：“快！快关上城门！”
张贺度眼中满是血丝：“死守！给我死守！” 他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立刻派人向鲜卑慕容氏求援！就说…… 就说只要他们出兵，石渎城破之日，金银财帛尽归鲜卑！”
王朗面露难色：“大人，鲜卑人素来贪婪，只怕……”
“少废话！” 张贺度掏出腰间玉佩塞给王朗，“拿我的贴身玉佩去！若延误了军机，本帅先斩了你！”
与此同时，冉闵的大军己在距离石渎城五里的河谷地带驻扎。
他站在一处高岗上，手持单筒望远镜观察城防 —— 这是他前世带来的 “秘密武器”，此刻镜筒里的石渎城墙清晰可见：女墙上摆满了滚木礌石，箭垛后隐约可见弓箭手的身影，城门处还有工匠在紧急加固门板，叮叮当当的敲击声隔着数百米都能隐约听见。
“将军，张贺度严防死守，怕是要打一场硬仗了。” 李农递来一壶清水，壶身贴着的兽皮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冉闵放下望远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严防死守？我倒要看看，他能守多久。”
他转头望向身后的骑兵方阵，三万匹战马正在河谷里低头啃食枯草，马蹄踩碎薄冰的声音此起彼伏，“传令下去，今夜休整，明日卯时攻城。让弟兄们养足精神，我要一举破城！”
然而，就在次日卯时的攻城号角即将吹响时，一名浑身沾满尘土的太监骑着快马冲进大营。
冉闵皱眉看着对方从怀里掏出一封蜡封密信，太监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珠顺着下巴滴落，“密信内容，唯有将军亲阅。”
冉闵撕开蜡封，展开信纸的瞬间，心中大吃一惊。
“将军，发生了什么？” 李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冉闵迅速将密信收入袖中，面色凝重：“宫里出了变故，本王必须立刻返回邺城。” 他转身望向石渎城墙，眼中闪过一丝不甘，“李农将军，你率一万骑兵分作两队，埋伏在城门东西两个方向，其他大军后撤，如果城内敢追出来，就两面夹击。”
“什么？回邺城？”李农有些不敢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