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裹挟着砂砾如利箭般拍打着营帐，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冉闵捏着泛黄密信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信纸边缘暗红的血迹与石鉴歪斜的字迹交织，仿佛在无声诉说着宫廷内的腥风血雨。
“闰二月初三，石鉴密遣宦官王福，持虎符召张沈、刘膺率私军五千，欲乘虚袭邺城。”
密信末尾，宫中密探陈林的字迹潦草得几乎难以辨认，“事急，望将军速归！”
“这老贼！” 李农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烛火剧烈摇晃，青铜灯盏里的灯油溅出，在羊皮地图上晕开深色痕迹。
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铠甲未卸，肩甲处还嵌着前日作战时留下的箭镞，此刻却因愤怒而浑身颤抖，“难怪张贺度突然龟缩不出，原来是调虎离山之计！”
李菟指尖摁住密信上干涸的血渍，黑衣在摇曳的烛光下如同流动的墨色：“将军，陈林既己派人送出密信，怕是凶多吉少。石鉴此举，意在将我军主力困于石渎，再与鲜卑、羌氐里应外合。”
他忽然抬头，眼中闪过寒芒，“昨夜城中火光冲天，极有可能是石鉴在清除异己。”
冉闵缓缓起身，玄甲碰撞发出细碎声响。
他走到营帐外，望着远处石渎城墙上火把连成的赤色长龙，寒风卷起他的披风，露出腰间那柄饮血无数的两刃矛。
三日前他在此立下 “不破石渎誓不还” 的誓言，此刻却不得不因宫廷政变而折返回程。
“李农将军，你率一万骑兵分作两队，埋伏在城门东西两侧。” 他转身时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若张贺度敢出城追击，便教他有来无回。
李菟，即刻派人联络王基，命他率两万骑兵星夜驰援邺城。”
“将军，你只带三千亲卫回城？” 李农面露忧色，“石鉴狗急跳墙，城中必有重兵把守。”
“兵贵神速。” 冉闵翻身上马，乌骓马仰头长嘶，前蹄腾空踏碎地上的薄冰，“石鉴以为我远在石渎，必然防备松懈。待他反应过来，我们己兵临城下。” 他握紧缰绳，眼中杀意翻涌，“这次，定要让石氏彻底覆灭。”
夜幕深沉如墨，三千骑兵如黑色洪流在原野上疾驰。马蹄声如闷雷，惊起林间宿鸟，也惊碎了夜的寂静。
冉闵一马当先，寒风如刀割般刮过脸颊，却不及心中的怒火炽烈。
他想起阿伊莎惨死时的模样，想起石鉴一次次的背信弃义，指节捏得缰绳几乎断裂。
当邺城的轮廓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时，城头飘扬的狼头战旗刺得他双眼生疼 —— 石鉴果然己重新竖起石氏大旗。
“放箭！” 城上突然传来呐喊，霎时间，箭矢如雨点般倾泻而下。
冉闵大喝一声，挥动两刃矛，矛尖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道银色弧线。
寒光闪烁间，箭簇纷纷坠地，有的扎进马前的泥土中，有的擦着铠甲飞过，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望着城头那张令人生厌的面孔，怒吼道：“石鉴！你残害忠良，勾结外敌，可还记得自己是大赵皇帝？”
石鉴站在女墙后，冕旒随着身体颤抖而摇晃，声音却强装镇定：“冉闵！你拥兵自重，意图谋反，如今己是众叛亲离！识相的就速速投降，朕或许还能留你全尸！”
“众叛亲离？” 冉闵冷笑，转头望向身后骑兵。三千将士齐声高呼：“唯将军马首是瞻！” 声浪震得城墙簌簌落土，石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冉闵一夹马腹，乌骓马如离弦之箭冲向城门。
他身后，三百名精锐士卒抬着粗重的撞木，齐声呐喊着紧随其后。“杀！” 冉闵怒吼，两刃矛率先刺向城头的敌兵。
矛尖刺破甲胄，鲜血飞溅，染红了他的玄甲。
城上的石氏士兵拼命投掷滚木礌石，有的砸中战马，发出凄厉的嘶鸣；有的砸中士兵，顿时血肉横飞。但冉闵的骑兵们毫不畏惧，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前进。
就在此时，城门右侧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李菟不知何时己带着百名死士潜入城中，他们点燃事先准备好的火油，火势瞬间蔓延到城门的木制结构上。
“将军，城门要塌了！” 李菟大声呼喊。冉闵目光如炬，立刻抓住时机：“撞木，全力冲撞！”
三百士卒将撞木狠狠撞向城门，“轰隆” 一声巨响，燃烧的城门轰然洞开。
冉闵挥舞两刃矛，率先冲入城中。
石氏士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势打得措手不及，纷纷后退。冉闵所到之处，寒光闪烁，血花飞溅，石氏士兵纷纷败退。
他的玄甲上沾满了鲜血，两刃矛也变得沉重无比，但他的眼神却愈发坚定。
街道上，石氏的援军不断涌来。
冉闵带领骑兵左冲右突，如同猛虎入羊群。
他的两刃矛时而横扫，时而首刺，每一矛都带走一条性命。“为陈林报仇！为阿伊莎报仇！” 他的怒吼声激励着麾下将士，让他们更加勇猛无畏。
当冉闵杀至御龙观前时，只见满地血泊中，陈林的尸体蜷缩在台阶下，手中还死死攥着半块染血的布条。
“陈林！” 冉闵感到悲愤交加。他一脚踹开御龙观大门，烛光摇曳中，石鉴正躲在龙椅后瑟瑟发抖，身旁躺着几名宦官的尸体，显然是想灭口。
“冉闵，你听我解释！” 石鉴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抓住冉闵的战甲下摆，脸上满是惊恐，“都是张沈他们蛊惑我，我也是被逼无奈啊！只要你饶我一命，我愿将皇位让给你，从此隐姓埋名......”
“让？” 冉闵一脚将他踹开，两刃矛抵住他咽喉，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多少人被你害死时，可曾求过饶？邺城百姓被胡人屠戮时，你又在何处享乐？这些年，石氏以胡制汉，视我汉人如猪狗，你可曾有过一丝愧疚？”
石鉴脸色惨白，浑身颤抖：“那是先帝的旨意，我也是身不由己...... 求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往日的情分？” 冉闵冷笑，声音中充满了讽刺，“你派人刺杀我，纵容胡人叛乱，这就是你所谓的情分？石氏罪孽深重，今日便是你们的报应！”
石鉴突然涕泪横流，拼命磕头：“我愿意改过自新，只要你饶我一命，我什么都愿意做！我可以给你钱，给你土地，给你军队......”
“石氏的一切，我都会亲手夺回。” 冉闵眼神冰冷如霜，“但你的命，必须留下。” 寒光闪过，石鉴的头颅滚落，鲜血溅在龙椅的鎏金扶手上，宛如绽放的红梅。
“传令下去，” 冉闵擦拭着矛尖血迹，声音冰冷如铁，“石虎的孙子三十八人，一个不留。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要让石氏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
士兵们领命而去，一场针对石氏子孙的清算在邺城展开。冉闵站在御龙观中，望着满地狼藉，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喜悦。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更大的挑战还在前方。而石氏的覆灭，不过是他为汉人争取生存空间的第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