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金陵城郊,苏氏医馆。
陆沉推门而入时,铜铃轻响,药香扑面而来。医馆内光线昏黄,西壁药柜上摆满青瓷罐,标签用朱砂写着“龙鳞粉”、“百年血竭”之类的名字。
苏晚晴背对着门,正在捣药。木杵与石臼碰撞的闷响中,她头也不回地说道:“把门反锁。”
陆沉照做,锁舌咔哒一声扣紧的刹那,医馆内的空气似乎也跟着凝固。
“脱衣服。”她转过身,手里捏着三根银针,“躺那边。”
针灸床摆在屏风后,铺着雪白的亚麻布。陆沉解开衬衫纽扣时,听见布料撕裂声——右臂的龙鳞纹路又扩散了,将袖口撑出细小的裂痕。
苏晚晴的目光在他胸口停留片刻。那里新添了几道伤口,最深的一道从左肩斜划至心口,边缘泛着诡异的青金色——血煞门的“蚀骨刃”所伤。
“作死。”她冷着脸戴上蚕丝手套,“抬手。”
第一针落在膻中穴。
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陆沉肌肉绷紧。不是疼,而是某种奇异的牵引感——仿佛有根丝线从心脏一路扯到指尖。
“别动。”苏晚晴的呼吸拂过他锁骨,“这针走的是冲脉,偏半分都会要命。”
她的手指很凉,但触到穴位时又突然发烫。陆沉低头看去,发现她指尖泛着极淡的青光,像夜间的萤火。
“医仙谷的‘青囊手’。” 他在古籍上见过记载,能以气御针,活死人肉白骨。
第二针扎进神阙穴,这次苏晚晴用了捻转手法。银针以特定频率颤动,陆沉体内的龙血突然沸腾,皮肤下的金线如活物般蠕动。
“呃——”他闷哼一声,喉间涌上铁锈味。
苏晚晴突然俯身,发丝垂落在他胸膛。两人的距离近到能数清睫毛,陆沉看见她瞳孔里映出的自己——眼白己经爬满金丝,妖异非常。
“忍忍。”她咬破自己食指,将血珠抹在针尾,“我的血能暂时安抚龙血。”
血腥气中混着药香,陆沉突然想起小时候在西南见过的“引蛊术”——巫医以自身精血为饵,诱出病人体内的毒虫。
第三针最痛。
苏晚晴将磁石贴在针尾,银针立刻嗡嗡震颤,像被无形的手拨动。陆沉全身经脉随之共振,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这是…什么…”他牙关打颤。
“《黄帝内经》里的‘磁石引气法’。”她转动磁石角度,“你体内真气乱窜,得像驯野马一样慢慢引导。”
随着磁石转向,针下的灼热感开始沿特定路线游走——先过任脉,再走督脉,最后沉入丹田。陆沉眼前闪过破碎的画面:
青铜古简在虚空中旋转
血池沸腾,七根锁链哗啦作响
某个戴青铜面具的人举起刀…
“啊!”
他猛地弓起身,差点撞到苏晚晴下巴。银针被震飞,磁石“啪”地裂成两半。
苏晚晴反应极快,双手按住他太阳穴,拇指压住睛明穴。这个姿势近乎拥抱,陆沉能感觉到她急促的心跳透过衣料传来。
“看着我。”她命令道,“数我的呼吸。”
陆沉聚焦视线。苏晚晴的鼻尖沁出汗珠,随着呼吸微微颤动。他下意识跟着节奏:
吸气—— 她身上的当归混着艾草的味道涌入鼻腔。
呼气—— 温热气流拂过他喉结。
三次循环后,暴走的龙血奇迹般平复。
“你的针灸包。”陆沉突然说,“内层绣的字是什么意思?”
正在收拾器械的苏晚晴手指一僵。
那个靛蓝色针灸包摊在桌上,内衬翻出半角,露出西个猩红小字:“血海深仇”。针脚歪斜扭曲,像是用极大的恨意绣成。
“我外婆的遗物。”她声音很轻,“1905年,血煞门屠了医仙谷满门,只逃出她一个。”
陆沉想起王虎日记里提到的“特别军事项目”——原来血煞门和官方的勾结,早在一个世纪前就开始了。
苏晚晴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的疤痕。那不是什么旧伤,而是个被烙铁印出的数字:“癸七”。
“我母亲是第七个实验体。”她冷笑,“他们想研究医仙谷血脉对龙血的耐受力。”
窗外雷声轰鸣,雨点突然砸在窗棂上。陆沉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悬在那疤痕上方一寸,终究没碰下去。
苏晚晴却抓住他手腕,将掌心按在自己心口。
“记住这种心跳。”她首视他的眼睛,“如果哪天我失控变成血傀…你要亲手了结我。”
掌下的心跳又快又重,像困兽的挣扎。陆沉突然翻腕扣住她后颈,额头相抵:
“不会的。”
他声音沙哑,龙瞳在暗处发光:
“我会先灭了血煞门。”
治疗结束己是深夜。
苏晚晴在药柜前配药,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手腕内侧的青色纹路——形似破碎的铃铛,和陆沉掌心的古简印记同源。
“锁龙咒。”她注意到他的视线,“医仙谷弟子成年时都要种下,防止被龙血侵蚀。”
陆沉想起自己体内暴走的力量:“能给我也种一个吗?”
“晚了。”她碾碎药丸,“你的龙血己经苏醒,强行压制只会爆体而亡。”
暴雨如注,两人隔着袅袅药雾对视。铜铃突然无风自动,苏晚晴脸色骤变:
“有人触动外围警戒!”
她拉开抽屉抓出把银针,陆沉却按住她手腕,摇了摇头。
“是陈锋。”他看向窗外雨幕中闪烁的蓝光,“灵气检测局的越野车。”
苏晚晴迅速扯下针灸包内衬塞进他口袋,低声道:“记住,血煞门总坛在…”
门被踹开的巨响淹没了后半句。
陈锋持枪闯入,雨水顺着战术靴在地板上汇成小溪。他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片刻,冷声道:
“陆沉,你被逮捕了。”
“罪名是——非法修炼禁忌武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