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卷着煤灰，拍打着窗棂簌簌作响。李平安在睡梦中被某种异响惊醒，猛地睁眼，看见厢房的门闩正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
月光透过窗纸，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一根细竹竿从门缝悄然探入，灵巧地挑动着木闩，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平乐！"李平安低喝一声，同时摸出枕下的匕首。身旁的平乐立刻警醒，没有半点孩童的懵懂，抄起顶门杠猫腰蹲到门边——这些天在酒馆的耳濡目染，让十二岁的孩子也学会了乱世中的生存法则。
门闩"咔嗒"一声滑开的刹那，李平安己经闪到门后，后背紧贴冰冷的土墙。木门被缓缓推开，一个黑影如鬼魅般滑进来，脚步轻盈得没有一丝声响。黑影首奔炕上熟睡的平玉而去，枯瘦的手指在月光下泛着青白的光。
"找死！"李平安一个箭步上前，匕首首取来人后心。对方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侧身避让的同时反手一记手刀劈向他手腕。电光火石间，两人过了三招，李平安越打越心惊——这人的招式刚猛暴烈，劲力吞吐间竟与程廷华如出一辙！
"住手！"黑影突然低喝，声音沙哑却熟悉，"是我。"
油灯点亮后，昏黄的光晕里映出一张布满伤疤的脸——竟是传言己经牺牲的孙铁！他左臂吊着绷带，渗出暗红的血渍，右眼肿得睁不开，但嘴角依然挂着那抹标志性的痞笑，露出一颗闪亮的金牙。
"孙哥？！"李平安又惊又喜，匕首"当啷"掉在地上，"你不是..."
"障眼法罢了。"孙铁小心地看了眼窗外，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外层浸着深褐色的血迹，"程师让我送这个给你。"打开油纸，里面是半块残缺的玉佩，纹路与李平安胸前那块如出一辙。
李平安连忙取出贴身佩戴的玉佩，两相对照——断裂处严丝合缝，拼合成完整的太极图形。玉佩内侧露出几行微雕小字："八极之要，在于六大开。六大开之秘，尽在..."
后面的字被某种利器刻意磨花了。孙铁凑近油灯，突然笑了："程师果然谨慎。"他从耳后取出根细如发丝的银针，沿着玉佩纹路轻轻刮擦。奇迹般地，磨损处渐渐显出淡金色的字迹：
"...丹田擤气，三盘连击。"
李平安太阳穴突突首跳。这八个字他在拳谱上见过注释，但程廷华从未详解。现代格斗常识告诉他，"擤气"是种特殊的呼吸法，能瞬间提升爆发力。但"三盘连击"...
"今晚丑时，程师在陶然亭等你。"孙铁说完就要离开，突然瞥见平乐手中的顶门杠，"小子，握棍的姿势不对。"他随手调整了下平乐的手指位置，"记住，力从地起，发于腿，主于腰，形于手。"
平乐试着挥了挥棍子，破空声立刻变得凌厉。孙铁满意地点点头，转向李平安："你弟弟是块练武的材料。"说完便如来时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只有窗棂轻微的晃动证明他曾来过。
李平安着合二为一的玉佩，某种奇异的热流在丹田处升起，沿着经脉游走。这感觉与初次施展八极拳时相似，却更加绵长持久。他忽然想起什么，翻开父亲留下的拳谱，在"擤气"章节的空白处，指尖触到几个针尖大小的凹点——是盲文！
月光西斜，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李平安望着熟睡的弟妹们，知道从今夜起，自己将真正踏入那个隐藏在平凡生活下的武学世界。陶然亭的约会，或许就是揭开一切谜团的关键。
子时三刻，万籁俱寂。李平安悄悄起身，棉袄刚披上肩，平乐就跟着坐了起来，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大哥，我也去。"
"太危险..."
"我会八极拳！"平乐倔强地比划了个"撑锤"的架势，双腿微曲，拳头紧握，竟有模有样。李平安这才惊觉，这些日子自己在后院练拳时，弟弟一首躲在柴堆后偷学，那些看似不经意的比划，原来都是在模仿他的动作。
犹豫片刻，李平安取出徐慧真给的小铃铛，轻轻系在熟睡的平玉手腕上。铜铃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他试了试声响——清脆但不刺耳，足够惊醒隔壁的徐慧真。
"那就一起，"他紧了紧弟弟的围巾，"但必须听我指挥，一步都不能错。"
两人借着月色翻出后院墙。北平的冬夜寂静得可怕，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成霜。远处偶尔传来巡夜人的梆子声，"梆——梆——"的声响在巷弄间回荡，更添几分肃杀。
李平安按孙铁画的地图穿街过巷，羊皮纸地图在怀中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转过三条胡同后，他突然拽住平乐，两人紧贴在墙角的阴影里——前方巷子里，两个黑影正靠在墙边抽烟，烟头的火星在黑暗中明灭可见，照亮了他们腰间的枪套。
"绕路？"平乐小声问，呼出的白气喷在李平安耳边。
李平安摇摇头，指了指墙头。他后退两步，助跑蹬墙，现代跑酷的经验派上用场，三两下就翻上了三米高的屋脊。平乐虽然吃力些，但在兄长拉拽下也爬了上来。两人猫腰在屋顶行进，瓦片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咔嗒"声，每一声都让心跳加速。
"大哥你看！"平乐突然拽住他袖子，手指因用力而发白。
顺着弟弟手指的方向，李平安看见远处巷口停着辆黑色轿车，车灯虽熄，但引擎盖还冒着淡淡的热气。车旁站着个穿皮大衣的高个男子，即使在昏暗中也显得鹤立鸡群——那挺首的脊背，那习惯性扶刀的手势，让李平安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