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一道冷笑声从教室后排传来。
短发贵族女生坐在真皮电竞椅上,冷冷嘲讽:
“什么东西,你以为你是狗血电视剧里的小白花女主吗?”
她身旁的另一女生附和:
“我们很忙的好不好,聚会、学习、打扮、体训哪一件不比你重要!谁时时刻刻盯着你啊!”
时煦仰头注视蓝穹月,鼻头一抽,眼泪哗啦啦流了下来:
“你看,月月,她们都讨厌我……我一个人坐在这,好害怕……”
短发女生双手抱胸,翻了个白眼:
“矫情。”
“我说,你们俩不会是一伙的吧?一人走小白花路线,一人走冷艳路线,就看谁能勾引到……”
“啧啧啧……”
蓝穹月垂眸看着时煦,精致瓷娃娃睫毛轻颤,呼吸断断续续,苍白软唇咬出牙痕。
像孱弱花枝在风中一抽一摆,下一秒就会折断,惹人怜惜。
贵族们说话不好听,但说的却是事实。
平民生活圈里都是平民,没有地位高低,即使他们什么也不做,帝国的福利制度也能保障他们的基础衣食住行。
而贵族圈则不同。
身边人都是有地位的人,职位差一级,待遇天差地别。
稍不注意,落后一点,便有一堆人上来瓜分、踩踏,让你再也爬不起。
贵族与平民之间,有一道天然鸿沟,高高在上的贵族们平时恨不得离平民远点,根本不屑浪费时间欺负平民。
这也是之前,她与时煦,能在满是贵族的大学,安心学习的原因。
蓝穹月推开扣在自己腰肢两侧的修长手掌,动作轻缓,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力度:
“时煦,我就在讲台,不会有事。”
“不要!”时煦往前一扑,紧紧搂住她腰肢,把额头贴在她胸下,抽抽嗒嗒。
温热眼泪打湿鹅黄色精致制服,泪水透过高档绸缎,贴上她皮肤。
……以前的时煦不是这样的,一旦涉及剧情,一旦男主之一出现。
时煦就会变成另一个人,造作、柔弱不能自理。
蓝穹月真是厌恶透了这剧情。
她用蛮力推开时煦,快步走上讲台。
时煦垂头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臂,泪眼瞪大,满脸不可思议。
商之阙露出满意微笑:“学妹需要花几分钟准备一下吗?”
“不用。”
前世无数日日夜夜,她早把这道算法研究透彻。
商之阙让出讲台,站在讲台靠门一侧,狐狸眼含笑扫视讲台前的贵族精英们:
“那么……就让我们听听穹月学妹的智慧,各位可以提问哦。”
话音未落,易变突生。
“嘀呜——嘀呜——”
尖锐刺耳防空警报声撕破空气,穹顶水晶灯变红,教室前后古典雕花大门自锁。
淡定、散漫的提示声从讲台巨屏中传出:
“演习代号-猫鼠游戏,30秒后猫猫入场,被抓到的老鼠全校通报,扣两分学分。”
“30秒——”
几乎是同时,玻璃碎裂声炸起,奢华彩绘雕花窗户散落一地,贵族们争先恐后跳窗逃跑。
这是最优解。
教室在一楼,猫猫要“入场”抓老鼠,那么,不在场老鼠都是安全的。
受帝联战争影响,克洛诺斯经常突袭演习,但剧情里没有这一情节,应是她改变剧情导致的蝴蝶效应。
蓝穹月有些意外,愣了半秒。
幸好,经过三年军训的身体逃命本能还在。
规则一播完,她便快步跑向窗户,眼角只有环境飞速变化残影。
“小心!”
蓝穹月被人扑倒在地上,一股浓郁甜香将她包围,是时煦。
“时煦?你怎么还在?”
“窗外己经被拦了,走!”
时煦以不符合他柔弱外表的力气, 抱起身下女生,往讲台跑。
蓝穹月搂着时煦脖颈,双腿盘在他细腰,看到数道红光从窗外射入,宛若一张血红渔网封住所有窗户。
还没逃掉的几个贵族撞上红光,像被触电般,瞬间晕倒,压碎一地玻璃。
鲜血、昏暗光线、红色血网,倒映在细碎玻璃。
她突然一阵晕眩,很想吐。
“10秒——”
时煦在讲台中央停下,掀开深色胡桃木实木地板,跳进地洞,重新盖上地板,抱着蓝穹月蜷缩在洞里。
地洞狭小,几颗花生大小宝石散发朦胧幽光,西壁瓷砖冷而光滑。
显然是有人特地挖的。
情况紧急,时煦应该是早知道这里有个地洞。
很奇怪,她们形影不离,不可能时煦知道,她不知道。
“……你怎么发现这里的?”
时煦环抱着她纤腰,下颌抵在女生肩头,大口喘气,“论坛……月月,我好累……”
热息吹拂在蓝穹月制服珍珠娃娃领,顺着缝隙,钻入她后背。
很烫。
“3秒——”
几乎是瞬间,蓝穹月挣脱时煦怀抱,坐在地上,把时煦上半身按到自己怀里,轻声安慰:
“睡吧。”
时煦身体很差,跑八百米都气喘吁吁,每次一做耗体力的事,就要小憩一会儿。
她己经习惯了。
……看在时煦刚刚帮她的份上,就这几分钟亲近……
“1秒——猫猫入场。”
一道得意女声从地板上传来。
时煦己经睡了。
昏暗光线照在他如玉肌肤,浓密睫毛在眼睑投下鸦羽阴影,嘴角带着天然上扬弧度。
像童话故事的睡美人,甜美、纯真。
蓝穹月食指轻轻放在他好看眉骨旁。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
她还记得大一开学时,二人在寝室门口相遇的场景。
漫画腿女孩冲她露出大大笑容,像看到爱人一样飞奔而来,把她搂在怀里,带着暖香,与她轻声耳语:
“见到你真开心,穹月。”
紧张、不知所措、欣喜,第一次被人拥抱的蓝穹月结结巴巴:
“……我也…我也很开心。”
此后,活了二十几年的蓝穹月明白了什么是好朋友。
她们会一起吃饭、学习。
当她腹痛难忍,时煦会为她熬红糖水、为她手洗昂贵制服、为她做一切他能做的事……
那间一室两厅宿舍,就像二人的小家,时煦是里面的田螺姑娘,把小家一切安排得妥妥帖帖。
她们从不为,作息、卫生之类的生活琐事,争吵。
她们约定,一起从克洛诺斯毕业,一起挣钱,当一辈子好朋友。
可是剧情来了。
时煦变成和过去完全不同的人。
蓝穹月注视着自己怀里人,鼻头发酸。
前世,她便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时煦有时候像变了一个人。
看到那本花花绿绿封面的小说后,她知道了一切。
偶尔,蓝穹月很困惑,在走剧情的人,真的是她的好朋友吗?
还是只是一个推动剧情的工具人——没有灵魂、机械的工具人。
女生纤细手指,轻轻划过沉睡女生细腻肌肤,从眉骨到下颌,眼底眸色晦暗不明。
她默默问自己:
……如果,时煦没了漂亮容貌,那些男人还会来抢我唯一的好朋友吗?
“温度传感器开启。”
地板上传来一道机械提示音,打断她的思绪,紧接着,是莫暖暖轻松声音:
“小老鼠们,我来了哦。”
“在哪呀?”
“……我听到谁的呼吸声音了,吱吱——吱吱——”
教棍划过地板,发出牙酸的吱噶声,冰冷、黏腻,像电锯杀人魔手里的电锯在地板上拖拽。
每一次摩擦都让人心脏随之紧缩,仿佛在人神经上狠狠刮过。
蓝穹月屏住呼吸。
大致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开始突袭演习。
这世,在樱花树下,时煦被商之阙提前救走,莫暖暖没在她这个沙包身上发泄情绪,气不过。
所以故意找个借口来找麻烦,还意有所指的取了个“小老鼠”的名字。
莫暖暖虽在小说中设定为胸大无脑的女配,但她也不是傻的。
作为精英教育出身的贵族,对人情世故向来拿手,绝不可能把满教室贵族高材生叫“小老鼠”。
那么,这个“小老鼠”叫的是谁,显而易见。
整个班,只有两只从底层爬上来的“老鼠”。
“呼吸。”
时煦己经醒了,低沉嗓音轻轻落在蓝穹月耳廓。
蓝穹月冲时煦,眨眨眼,做出比嘘的手势。
学分不够,可是会被学校开除的。
“没关系,可以轻轻说话……这是一个己经毕业的学长挖的,特地做了隔离措施。”
蓝穹月松了一口气,缓缓呼吸。
宝石光芒轻轻落在女生脸颊,泛起微光。
时煦修长白皙指节,轻轻蹭了蹭她眼睑柔软,眉头猛地紧蹙:“怎么还哭了?”
“啊?”
蓝穹月摸了摸眼下,才发现自己脸颊湿漉漉的,下意识道:
“是汗。”
“是吗?”
时煦软唇凑近蓝穹月侧脸,温热在她肤上一闪而过,留下点点酥麻:
“是眼泪的味道。”
蓝穹月的拳头在阴影处紧了紧,尴尬道:
“被吓哭了……你不可以笑我。”
时煦吧唧一口,亲在蓝穹月眼睑,低声发誓:“不笑,这事只有你知我知,天地都不知。”
地板上的脚步声变得杂乱。
时煦推断:“她们急了,应该快结束了。”
蓝穹月颔首,黑眸幽暗。
右手拇指坚硬指甲,紧紧按在食指指腹嫩肉,像把镰刀,在指腹割出月形凹痕。
疼痛周围泛起僵硬青白,远处却红得充血。
自虐、克制。
压抑着指节颤抖。
从樱花树,到前世没有的猫鼠游戏,剧情己经变了两次。
没有哪本小说会让一个毁容的人当恋爱文女主。
如果她现在划破时煦的脸。
剧情是不是可以彻底改变?
那些男人位高权重,有那么多女人追求。
为什么一定要抢走她唯一的朋友?
更可恶的是商之阙,霸占时煦还不够,还不准时煦接近她。
……一点点疤痕而己,她敢肯定,无论好朋友长什么样子,她都喜欢。
蓝穹月心底一阵刺痛,像被针扎了般。
食指发麻。
却还是悄无声息抬起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