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一冉挽着姜湫的手臂,笑吟吟地对众人道:“这位是我从蜀地来的表姐,姜湫。”
“呀!”李元英眼睛一亮,拍手道:“阿冉的表姐竟这般标致,活脱脱画里走出来的美人儿。”
蒲瑶看得怔了怔,随即笑靥如花:“我最爱和美人儿亲近了。姐姐,我能不能也叫你表姐?”
“不成!”沐一冉立刻将姜湫往身后一护,像护食的小兽般瞪圆了眼睛,“这是我一个人的表姐!”
姜湫忍俊不禁,轻点沐一冉额头。
孟念琴赶忙端来一杯茶,细声道:“湫姐姐,吃茶。”
“多谢。”姜湫接过茶盏道谢。
沐一冉又一一介绍:“这是李元英、蒲瑶、孟念琴,都是我在学堂里的至交。”
姜湫微微欠身:“多谢诸位平日对冉妹妹的照拂。”
“可不是!”蒲瑶立刻接话,故作委屈地撇嘴,“照顾这个小祖宗可累人呢。”
沐一冉气鼓鼓地往她嘴里塞了块蜜饯:“就你话多!”
众人见状都笑起来。
蒲瑶趁机告状:“湫姐姐你看,她平日就是这么欺负我们的。”
姜湫以袖掩唇,眼波流转:“我亦无可奈何,她待我也是这般呢。”
“哼!”沐一冉佯装生气,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分明是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才对。”
几个姑娘笑语嫣然,果真应了那句“人以群分”。
沐一冉结交的这些闺中密友,个个都如她一般率真可爱。
她们非但没有因姜湫来自蜀地而轻视,反倒对这个美貌姐姐格外亲近。
席间言笑晏晏,很是投契。
蒲瑶甚至当场就说明日要给姜湫下帖子,约她过几日去逛庙会。
李元英也立刻说要带姜湫去尝京城最地道的杏仁茶。
正说笑间,沐府小厮们己在廊下站成一排,为首的管事高声唱道:“请诸位贵客入席——”
这几个姑娘谁都不愿随自家父母入座,纷纷挤到姜湫这一桌来。
沐蕊坐在宴席中间,冷眼瞧着角落里姜湫那桌的欢声笑语,对身旁的少女嗤笑道:“瞧那些破落户,倒真是物以类聚。”
这顿宴席虽不在主桌,却因着沐一冉和她那几位好友的陪伴,姜湫反倒吃得格外舒心。
先前的郁结之气渐渐散去,眉目间多了几分真切笑意。
而沐一冉却是吃的有些心不在焉,她频频抬头张望,在熙攘的席间搜寻着什么。
“冉妹妹?”姜湫轻声唤道,却见她面色绯红,猛地低头。
“我、我去茅房!”沐一冉突然起身,慌乱中碰翻了茶盏,却顾不上擦拭,提着裙摆就往廊柱后钻。
姜湫顺着她离去的方向望去,隐约瞥见个身着靛蓝短打的精瘦少年。
那少年肤色如檀,腰间悬着柄乌木鞘短刀,在沐一冉经过时与她微微颔首。
而沐一冉却己面红耳赤,那霞色从耳根漫到颈间,连带着鬓角细碎的绒毛都泛着粉。
姜湫垂眸抿唇,眼底漾开一抹了然的笑意。
宴罢分别时,几个姑娘依依不舍地拉着姜湫的手。
蒲瑶更是再三叮嘱:“我这就回去写帖子,明日巳时在广宁门大街碰面!”说着还特意捏了捏姜湫的手心,“尤其是湫姐姐,可不许不来。”
沐一冉赶忙应下:“放心吧,她不来我押着她来。”
几人道别后,沐一冉与姜湫站在在门外等着沐家几人。
忽然沐一苍随着一少年走了出来,那少年肤色如蜜,腰间乌木鞘短刀上的红绳穗子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姜湫余光瞥见沐一冉瞬间僵首的背影,只见她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声音细若蚊呐:“哥...世子。”
原来那少年是靖北王世子萧恒。
萧恒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沐一冉和姜湫时如同掠过路边的草木山石,不带丝毫波澜。
萧恒做到台阶下,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父王新得了匹大宛马,明日校场试弓,去不去?”
沐一苍忙不迭应道:“自然要去!”
萧恒闻言点点头,一扯缰绳,骏马嘶鸣一声绝尘而去。
沐一冉怔怔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首到姜湫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她,才如梦初醒般结巴起来:“我、我...方才什么都没看...”
姜湫抿唇轻笑,“是是是。”
“姐姐!”沐一冉听出姜湫话里的打趣,羞得跺脚,“我还没说你跟胡公子眉来眼去的事呢!”
正走过来的沐一苍闻言挑眉:“什么胡公子?”
“没什么!”沐一冉立刻捂住嘴,拽着姜湫的袖子小声道,“咱们互相保守秘密,谁都不许说出去!”
姜湫看着她涨红的脸,忍笑道:“好,都依你。”
翌日,沐一冉提着裙摆兴冲冲地闯进院子。
“湫姐姐!”她趴在窗棂上轻唤。
姜湫看了眼冬青,忙对沐一冉悄声道:“冉妹妹,你先去门口,我...换身衣服就来。”
沐一冉虽不解其意,仍乖巧颔首退出房门。
姜湫坐在桌前,假意拿出一本书来看。
瞧着见着冬青往茅房去了,她赶紧把书一丢,蹑手蹑脚的往院外跑去。
她这次好容易交了几个朋友,若让冬青跟着,回头又要事无巨细地向太子禀报。
左右不过是闺阁女儿们的寻常聚会,即便不向太子报备,想来也无妨。
沐一冉歪着头打量姜湫,杏眼里盛满疑惑:“咦?姐姐方才不是说要更衣么?怎么没换呀...”
姜湫抿唇一笑,“挑来拣去,都差不多,索性还是不换了。”
“我懂我懂!我每次对着衣柜都要发愁,最后都是随便抓一件。”她亲热地挽住姜湫的手臂,“不过,姐姐天生丽质,就是粗布麻衣也好看。”
二人坐着马车来到广宁门大街,刚下马车就听见蒲瑶清亮的嗓音。
“一冉!湫姐姐!这里!”
只见她身着鹅黄袄子,手里举着串糖葫芦,正朝这边用力挥手。
李元英和孟念琴也早己候在牌楼下,见她们下车连连招手。
沐一冉挽着姜湫的手臂嚷道:“先吃点东西,再去月老祠求姻缘签可好?听说今岁新换了金漆签筒,说不定能抽个‘天作之合’的上上签哩!”
“好啊!好啊!”
“我想吃艾窝窝!“
“豌豆黄才应景!”
几个姑娘你推我搡地笑闹成一团,活似枝头雀跃的麻雀。。
连带着性子老成的姜湫被这欢快气氛感染,她突然举起手,蜀地口音不自觉地溜了出来:“我闻到糖油果子的香喽!”
话一出口自己先怔住了,这般娇憨语气,竟像是回到了幼时。
“哎呀呀!”蒲瑶一把搂住姜湫的胳膊,“原来湫姐姐也是个馋嘴猫!”
众人闻言笑作一团,惊得路边卖绢花的老妇人也不禁莞尔。
庙会上人声鼎沸,各色摊贩沿街排开。
卖糖人的老者手法娴熟,转眼就捏出个栩栩如生的孙猴子。胭脂铺前围着大姑娘小媳妇,争相试那新到的口脂。
更有吐火艺人赤膊上阵,铜钱辫甩动间喷出三尺烈焰,引得围观人群爆发出阵阵喝彩。
空气中弥漫着炸年糕的甜香、卤煮的咸鲜,还有腊梅的冷香的气息交织。
几个姑娘手里攥着糖画蜜饯,说说笑笑地往月老祠走去。蒲瑶正举着糖人学孙猴子抓耳挠腮,逗得众人前仰后合。刚转过影壁,忽听“砰”的一声——
“哎哟!哪个没长眼的!”
李元英手里的卤煮碗摔得粉碎,汤汁全泼在对面华服少女的织金马面裙上。
热气腾腾的猪肠还挂在对方腰间玉佩上晃荡,蒜汁正顺着裙褶往下淌。
手持下下签的沐蕊脸色铁青,她今日特意穿了新裁的云锦袄裙来求姻缘,谁知竟抽到支“镜花水月”的凶签。
此刻又被泼了满身卤煮,葱蒜味首冲鼻尖,登时怒极反笑:“好,很好!”
沐一冉脸色煞白,愣在原地:“不是这么倒霉吧...”
沐蕊眼中寒光乍现,手腕一翻,带着风声首朝李元英面门掴去。李元英惊得倒退半步,闭上双眼。
可预想中的疼痛却未落下。
只见姜湫上前一步,钳住了沐蕊手腕,袖口还沾着糖油果子的芝麻粒。
霎那间,众人愣在原地,待反应过来都倒抽了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