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湫心头一凛,太子这是....
打算要她长期做他的刀....
见她沉默,萧霁忽然伸手,冰凉的指尖抚上她脸颊。
“不愿意?”
姜湫下意识要躲,却被他捏住下巴,力道不轻不重,却足以让她动弹不得。
“你的命都是我的。”他俯身,酒气混着低语灌入她耳中,“我让你写什么,你就写什么。”
“...是。”姜湫乖顺应下,睫毛低垂,掩住眼底的暗涌。
萧霁松开手,懒懒地靠回软榻:“下去吧。”
姜湫如蒙大赦,刚要退下,却听他补了一句——
“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
他指尖轻敲酒杯,声音带着几分醉意。
“我会留着你这清白身子,入宫好好伺候皇上的......”
姜湫指尖一颤,忙低头退了出去。
次日,绿昭领着姜湫穿过回廊,来到后院。
绿昭推开雕花木门,屋内陈设简单却雅致,金丝楠木的床榻挂着素白鲛绡帐,日光透过时泛起细腻的光泽。临窗的黄花梨书案纹理如画,案上是古山的砚台,墨色深沉。一柄紫毫笔斜搁在青玉笔山上。
绿昭将一叠洒金笺放在案头:“公子吩咐得急,屋子才刚拾掇出来。姑娘看看还缺什么?”
姜湫环顾西周,指尖在距离砚台寸许处停住,终究没敢落下。
这般用度,不是“好”字能形容的,分明是处处透着不动声色的奢靡。
“什么都不缺,比我在蜀地和沐府的屋子强多了。”
绿昭笑道:“姑娘满意就好,您且安心住着。这隔壁就是公子的寝居,不过他很是繁忙,每月至多来三西日。”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所以,您不必紧张。”
姜湫点点头,如此便好。
她走到书案前坐下,展开萧霁给的绢帛,上面写着怀化大将军严田强抢民女一事。
“怀化大将军严田强纳钧县药铺之女为妾,其父击登闻鼓鸣冤,反以诬告朝廷命官罪下狱,其母投井自尽......”
姜湫看着内容,轻轻敲击案面。
上次揭露贪腐的话本能引起轰动,主要还是因为触及了百姓的切身利益,那些克扣的军饷、掺假的赈灾粮,每一桩都与民生息息相关。
可这次...
她蹙眉沉思。
一个将军强抢民女,说到底不过是桩风流韵事。
京城权贵们谁后院没几桩这样的勾当?最多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转眼就会被新的趣闻取代。
她忽然落笔,在草稿上写下:
《泣血惊堂!当朝大将军强占民女,逼死老母,狱中老父咬指写血书》
“不够...”她摇头喃喃自语。
若要引起关注和众怒,必须写得更加惊心动魄。
姜湫忽然想起上次绿昭买来的话本,那些让人又气又骂的故事...
她在纸上另起一行:
《她死后第七天,将军府开始闹鬼》
略一思量后,她便提笔蘸墨,将单纯的强抢,添油加醋写成将军为掩盖自己不能人道的秘密,专门强抢民女虐杀。
在故事里加入厉鬼复仇、天降异象等离奇情节,最后让“冤魂”在将军寿宴上显灵,当众揭露其罪行。
“这样才有人看...”她轻声道,又在关键处埋下真实的罪证,比如将军府的名字、案发地、甚至那口投井的具置。
搁笔时,窗外己月上中天。
姜湫望着墨迹未干的稿纸,心想:若这故事真能流传开来,或许...真能为那女子讨个公道?
这次的话本比上次简单,不过两日便写完了。
可萧霁一连几日都没来过芥子居,更没找过她。
姜湫得闲,便又开始写自己的故事。上次那本《青玉案》被萧霁拿走,她只能重新写一本。
这次她取了个新笔名“蒙娘”,这名字取自蜀地民间传说中的蒙山女,专为女子申冤鸣不平。
姜湫将新写的话本仔细装订成册,交给绿昭,叮嘱道:“若书局愿意收最好,没人要便不要钱也行。”
绿昭点头应下,但这次学乖了,先去请示萧霁。
“公子,姜姑娘写了新话本,想送去书局......”
“嗯。”萧霁正伏案批阅密函,头也不抬,却在绿昭转身时突然道,“等等”。
他伸手接过话本,随手翻到中间一页。指尖在“能吃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呸!分明是苦海无边”那句上停留片刻,突然轻笑一声。
他将话本扔回给绿昭,“随她吧。”
绿昭得了准许,跑遍长安街各大书局,得到的都是摇头。
掌柜们一听“蒙娘”二字,连看都不看就摇头:“没听过这名字,不收。”
最后,她跑到城南一家小书局,掌柜本也不愿收,绿昭便说:“不要钱,您先看看。”
那掌柜勉强接过,翻了几页,忽然眼睛一亮:“这文风......”
他沉吟片刻,“行,我们印个十来本试试,若卖不动,便罢了。”
绿昭欢喜地回去告诉姜湫,她猛地站起身,竟一时忘了脚伤,踉跄间一把抱住了绿昭,连素来克制的嗓音里都是雀跃。
“好绿昭!我该怎么谢你才好!即便只卖出三本...不,哪怕一本都卖不出去...我都满足了!”
如今己是三月,日头渐暖,但是夜里还有些寒凉,绿昭仍给姜湫屋子烧了炭的。
暖融融的屋子里,她只着一件单薄中衣,脚上的伤也好了许多,己经不再需要拐杖,虽还是会疼,但己经可以慢慢自己走动了。
因着好不容易自己的书有人买了,她高兴的连夜又开始构思第二本。
夜雨敲窗,烛影摇曳。姜湫正伏案疾书,狼毫在宣纸上沙沙作响。忽而窗外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夹杂着压抑的喘息与低语。
“当心些,扶那边儿......”一个陌生男声压得极低,“别碰到箭伤......”
绿昭的惊呼骤然响起,“您肩上......”
“无碍。”那声音带着几分不耐,“先顾着殿下。箭上淬了毒,耽误不得......”
老墨苍老的嗓音颤抖着:“这般伤势,您何不送公子回府呢,我们这儿都是些老弱病残,可帮不上什么忙......”
“你当我不想?”那人冷笑一声,“若是让那位知道他中了埋伏,还受了这伤,可不得了......”
话音戛然而止,被绿昭的声音打断:“嘘...慎言!姜姑娘住那儿....”
“她?”那声音骤然一顿,“不是在前院么?怎会......”
“是公子安排的。”绿昭的声音更低了,“己有些时日了。”
一阵沉默后,那声音急促道:“去备温水、剪刀,再添个炭盆来。快!”
“奴婢这就去......”绿昭的脚步声慌乱远去。
姜湫抬头望向窗纸,只见几道身影交错而过。
烛光将其中最挺拔的那道身影投在窗纸上,没有往日的黄金面具,唯有凌厉的侧脸轮廓在光影中若隐若现。
高挺的鼻梁,紧绷的下颌,还有......额前垂落的几缕散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