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高悬,乱葬岗的磷火在子时转为幽蓝。秦九黎的鹿皮靴碾过满地白骨,靴底粘着的辰砂在腐土上拖出血痕。九具新葬的尸体突然首挺挺坐起,它们的关节发出银线虫蠕动的"沙沙"声,在月光下跳起诡异的舞步。
"十年不见,师弟的辰州符倒是精进了。"
树冠传来阴恻恻的笑声,戴半面青铜傩面的男人倒吊而下。那傩面左半是怒目金刚,右半是拈花菩萨,接缝处爬满血线虫。莫七的烂袍下摆垂着九串人牙,每颗牙齿都刻着微型辰州符。
"只是这炼尸的手段..."他抬手扯动看不见的银丝,尸体们突然以违背常理的姿势扭曲,"还不如当年义庄的学徒!"
秦九黎的瞳孔映出银丝走向——那些连接尸体的丝线竟是活着的银线虫!最年长的那具尸体突然开口,嗓音是师父临终时的气音:"九黎...你终究还是成了鼎奴..."
地面轰然塌陷,十八具青面尸傀破土而出。它们手持的赶尸锣锈迹斑斑,敲击声与心跳共振。秦九黎的银铃菌丝刚触到尸傀,就发现其胸口的青铜镜碎片里囚禁着活人魂魄——苗医阿兰的残魂正在镜中拍打哭喊!
"看看你的小情人。"莫七的傩面裂缝渗出黑血,"她自愿剜心作傀,就为换你一线生机..."
尸傀突然集体撕开胸腔,露出内里蠕动的银线虫巢。秦九黎的右手异化成青铜利爪,却在触及虫巢时被反震出裂痕。莫七甩出九枚人牙,牙齿在空中爆成血雾,凝成《尸匠谣》的苗文曲谱。
"听好了!"莫七的银丝突然勒紧尸体喉咙,"这可是用九十九个处子的喉骨谱的曲——"
尸舞陡然加快,银线虫从尸体七窍喷涌而出。秦九黎挥动赶尸鞭卷住古槐,借力跃上树梢。树皮突然裂开,露出内里嵌着的半具童尸——正是他儿时在义庄丢失的布偶!
穿过刻满禁咒的界碑,秦九黎的银铃菌丝开始自燃。落花洞口的祭坛上,九十九盏人油灯映得嫁衣猩红似血。梳头少女的背影微微颤动,牛角梳每下都带落大把沾着头皮的青丝。
"云姑等郎君好久了。"
少女转身露出腐烂的半张脸,完好的右脸与阿兰有七分相似。她捧起装满银铃的藤筐,铃舌竟是蜷缩的婴胎:"这聘礼,可还入眼?"
洞内傩鼓骤响,秦九黎的菌丝不受控地刺向少女。嫁衣轰然炸裂,森森白骨上刻满《尸匠谣》的工尺谱。少女的头颅滚到脚边,天灵盖"咔嗒"裂开,血蜘蛛背甲的人面竟是莫七年轻时的容貌!
"哥哥说要留你全尸。"蜘蛛的触须刺入地面,"好养出最上等的尸蚕..."
洞壁的人面蕈突然睁眼,喷出混着辰砂的毒雾。秦九黎的青铜利爪插入岩缝,却扯出团缠绕银铃的胎发——发丝间裹着的生辰八字,正是他满月时师父亲手写下的庚帖!
"看看新娘们吧!"
九具巫女尸从洞顶垂落,她们的银饰下藏着鼓胀的腹部。秦九黎的耳鼓突然刺痛,听见胎儿在子宫内敲击《尸匠谣》的节奏。最年长的巫女撕开肚皮,掏出的不是婴孩,而是青铜镜残片——镜中映出当年义庄大火,莫七正将师父的魂魄封入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