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琪膝盖重重砸在布满尸斑的卵石滩上,指尖还在颤抖地抚过《天机扎纸录》发烫的封皮。古籍表面的凤凰纹如同活物般扭曲,渗出的黑色油状液体在地面蜿蜒成蛆虫蠕动的轨迹,所到之处,碎石竟以诡异的规律排列,拼凑出沈明左眼齿轮的图案。缝隙间不断涌出带着腐臭味的气泡,破裂时发出孩童尖笑般的声响,每声都像细小的冰锥刺入耳膜。
"小心!"张杰透明的魂魄突然剧烈震颤,周身泛起警示的蓝光。钟琪本能地向后仰身,一道寒光擦着鼻尖掠过——水面下钻出的青铜齿轮如巨大的铡刀,齿缝间嵌着破碎的衣料与半腐烂的手指,随着齿轮转动,残肢断口处还在滴落黑色的尸水。
紧接着,整片水域开始沸腾,数以百计的齿轮从水底浮起,每个齿轮边缘都流转着幽幽的蓝光,齿牙间密密麻麻刻着不同的生辰八字,有的字迹还在渗血,仿佛是用活人指甲生生刻下。
"以为毁掉一具皮囊就能结束?"沈明的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混着齿轮咬合的咔咔声与指甲抓挠金属的刺耳声响,"在黄泉,我无处不在。"水面突然掀起巨浪,浪尖上浮现出无数张黑袍人的脸,他们的皮肤如同融化的蜡油般扭曲变形,嘴巴同时张开,吐出缠绕着锁链的红色纸鸢。纸鸢翅膀上的朱砂符文正在流淌,那根本不是颜料,而是新鲜的人血,每滴血珠都化作狰狞的鬼脸,发出尖细的诅咒。
钟琪将张杰的魂魄紧紧护在怀中,指腹触到少年魂魄表面传来的刺骨寒意。他慌忙掏出怀中仅剩的符纸,可当符纸触及空气的瞬间,竟自燃成灰,灰烬中伸出细小的黑色触手,如毒蛇般缠住他的手腕。更恐怖的是,他的影子正在脱离地面,漆黑的轮廓缓缓立起,眼中闪烁着与沈明如出一辙的齿轮光芒,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布满倒刺的牙齿。
"你的血脉,早就是我的养料。"影子发出熟悉的冷笑,抬手时露出手腕内侧与钟琪一模一样的青铜手环,饕餮纹中渗出的黑血滴落在地,瞬间腐蚀出冒着白烟的深坑,"看看这印记,从你出生起就注定是祭品。"话音未落,影子化作一道黑烟,首首钻进钟琪的七窍。
剧烈的疼痛从太阳穴炸开,钟琪感觉有无数齿轮在颅内转动,每一次咬合都撕扯着神经。记忆如碎片般被搅碎重组:幼年时祖父布满伤痕的手温柔地抚过他的头顶,可眼中闪过的犹豫却被无限放大;镜渊深处,沈明操控着巨大的齿轮阵,阵眼处插着的钟家历代先祖头骨正在发出无声的哀嚎,空洞的眼眶里燃烧着永不熄灭的业火。
"不!"钟琪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液顺着嘴角流下,却诡异地化作黑色黏液,在下巴滴落时竟凝结成微型齿轮。就在意识即将被吞噬的瞬间,胸口凤凰疤痕突然发烫,烫得他几乎昏厥。
《天机扎纸录》自动翻开,空白页上浮现出半行血字:"以魂为引,破妄见真",字迹边缘还在不断渗出金色的光芒。他猛地将手按在扎纸罗盘上,不惜燃烧自己的魂魄之力,罗盘顿时发出震天动地的轰鸣,符文如同活过来的金蛇疯狂扭动。
黄泉的水面开始逆向翻涌,所有的齿轮、纸鸢、黑雾都被吸入罗盘的旋涡。沈明愤怒的咆哮声震得钟琪耳膜生疼:"钟家的秘术?你以为这就能困住我?"声音中混着骨骼碎裂的声响,可随着更多齿轮被吸入漩涡,咆哮逐渐变成了尖锐的惨叫,最终化作一声不甘的嘶吼。
当一切归于平静,钟琪瘫倒在地,发现掌心不知何时多了枚青铜齿轮碎片,上面刻着未完成的阵法——那分明是开启镜渊核心的钥匙,齿轮缝隙间还沾着暗红的血渍,像是某种邪恶仪式的残留。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却无法驱散钟琪周身的寒意。远处张家老宅传来张母喜极而泣的声音,可钟琪却笑不出来。他望着手中微微发烫的齿轮碎片,耳边又响起沈明最后的低语:"我们...镜渊见..." 而此时,他锁骨处的凤凰疤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齿轮纹路,在皮肤下若隐若现,每一道纹路都在随着心跳微微起伏,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齿轮正在皮肤下悄然转动,预示着这场与沈明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