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透过菱花窗格，在青石地上洒下一片碎金。赵小小俯身望着摇篮里咿呀作声的成蟜，指尖刚触到婴儿的脸颊，便听案几处传来"啪"的一声脆响。
小嬴政将竹简重重拍在案上，玄色锦袍衬得他眉目愈发凌厉："母亲莫要惯着他。"他起身时腰间玉珏相撞，竟隐隐有金戈之音，"《商君书》有云：'慈母多败儿'，成蟜若想担起公子之责..."
"阿政，"赵小小忍笑打断，"你三弟尚在襁褓，连'父王'二字都说不全呢。"她故意将成蟜抱到长子跟前，婴儿的小手猝不及防抓住嬴政的玉带。
小嬴政浑身僵首，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成蟜却咯咯笑着，将兄长腰间新佩的虎形玉坠往嘴里塞。
"放肆！"小嬴政手忙脚乱地抢救玉坠，素来冷峻的声线竟有些发颤，"此乃王祖父所赐..."话音未落，成蟜突然打了个奶嗝，吐着泡泡的小嘴"吧唧"亲在他手背上。
赵小小再也忍不住笑出声，却见长子眸中掠过一丝异样。前世记忆如潮水漫过——扶苏幼时也曾这般抓着他的剑穗嬉闹，可最终...
"母亲可知何谓'生于忧患'？"小嬴政忽然背过身去，指尖着留有奶渍的手背，"当年燕国为质，儿臣五岁便要..."
檐下铜铃忽被夜风撞响，系统突然弹出红光：【检测到情感波动异常！建议开启亲子安抚模式！】
赵小小心下一动，将成蟜塞进长子怀中："抱稳了，这小家伙今日还未喝羊乳。"
"母亲！"小嬴政慌得连敬语都忘了，双臂僵硬如木偶。成蟜却仿佛找到新玩具，揪着兄长衣襟上的蟠龙纹啃得津津有味。
阿姣端着漆盘进来时，正见素来威严的小公子手忙脚乱地躲避婴儿的口水攻势。她憋笑憋得肩头发颤，忽听赵小小问道："魏夫人送来的料子可收好了？"
"按您吩咐，锁进西厢第三口樟木箱了。"阿姣将羊乳羹摆上案几，"奴婢瞧着那些云锦暗纹蹊跷..."
"腾蛇纹。"小嬴政冷声接话，终于趁机将成蟜塞回摇篮，"《周礼》有载，此乃诸侯妾室禁用的纹样。"他掏帕子擦拭衣襟的动作突然顿住，"母亲早知如此，才故意收下？"
赵小小舀起一勺羊乳羹吹了吹："明日蒙骜将军凯旋，六国使节齐聚咸阳..."她将玉匙递到长子唇边，笑得像只狡黠的狐，"咱们总得给贵客们备份厚礼。"
赵小小抱着咿呀乱动的成蟜落座，婴儿的小手揪住她鬓间垂落的珠链摇晃。烛火将母子三人的影子投在绘有山海经异兽的屏风上，恍若上古神祇俯瞰人间棋局。
"不过是些寻常料子。"她轻晃着成蟜，指尖掠过襁褓上暗绣的藤蔓纹，"你父王若真记得你喜恶，当年在邯郸便不会..."
"母亲！"小嬴政突然打断，案几上的陶盏被衣袖带得叮当作响。前世记忆如毒蛇噬心——邯郸寒冬里，公子楚为讨好新宠，将他最爱的玄色大氅赏给歌姬。那抹刺目的嫣红，至今仍在梦魇中飘荡。
成蟜忽然"哇"地哭出声，赵小小忙将玉铃铛塞进他掌心。叮咚清响中，她抬眼望向长子："吕不韦此去匈奴，阿政当真只是要用他的口才？"
小嬴政抚摸着腰间新佩的青铜虎符，那是今晨嬴稷亲赐的信物："草原十八部近年为争夺盐池内斗不休，儿臣让蒙骜将军'不慎'遗落几车青盐在谈判途中..."他稚嫩的脸庞在烛光中明明灭灭，"母亲可知，饿狼闻见血腥味会如何？"
檐外忽起狂风，卷着沙粒拍打窗棂。赵小小望着屏风上饕餮食日的图腾，想起系统昨日解锁的《匈奴风俗考》。那些记载着"弑父娶母"的兽皮卷，此刻正锁在她枕边的鎏金匣中。
"你要让匈奴各部为盐自相残杀？"她指尖轻点案上舆图，沿着阴山划向河套，"但吕不韦若趁机与匈奴勾结..."
"那便更妙。"小嬴政唇角勾起与年龄不符的冷笑，"儿臣己让蒙毅在使团安插三十死士，他们腰间锦囊里装的可不是金币——"
"轰隆！"
惊雷劈开夜幕，电光中成蟜手中的玉铃铛摔落在地。小嬴政俯身去拾，却见铃芯暗藏的空腔里，赫然塞着卷写满楚文的绢帛。
"这是？"他瞳孔骤缩。
赵小小将成蟜换到左臂抱着，右手从袖中抖出块绣着腾蛇纹的布料："魏夫人送来的云锦里裹着这个，说是给成蟜的长命锁。"她指尖拂过绢帛上"春申君"的落款，"阿政可知，黄歇最擅长驯养什么？"
又一记惊雷炸响，檐下雨帘如瀑。小嬴政望着绢帛上"象兵三千，可破函谷"的字样，突然低笑出声："难怪母亲要收下那些料子。"
烛火将雕花屏风上的玄鸟图腾映得忽明忽暗，成蟜在赵小小怀中打了个奶嗝，攥着的小拳头里还抓着半截扯断的珍珠链子。窗外雨打芭蕉声渐密，却盖不过小嬴政腰间玉珏相撞的清脆声响。
"母亲若想要妹妹..."小嬴政忽然起身，玄色袍角扫过案几上摊开的《战国策》，"儿臣听闻楚地有巫医可转胎换嗣。"他指尖无意识地着竹简边缘，那是前世翻阅奏折时养成的习惯。
赵小小险些被羊乳羹呛住，忙用帕子掩住唇角笑意。屏风后传来细微响动，她余光瞥见阿姣端着漆盘的手在发抖——小公子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任谁听了都要腿软。
"阿政，"她将熟睡的成蟜放进铺着虎皮的摇篮，"若真能选，娘希望你们兄弟..."话音戛然而止，因她看见长子袖中滑落的绢帛上，赫然绘着改良后的连弩图纸。
小嬴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随手将图纸塞回袖袋："前日见蒙家军操练，弓弩射程不过百步。"他稚嫩的嗓音裹着金戈之气，"儿臣想着，若是加上墨家机关术的齿轮..."
惊雷乍响，电光透过窗棂照亮少年帝王眼中的野望。赵小小忽然想起系统昨日解锁的《秦弩改造指南》，其中第三十七页正画着类似的齿轮结构。
"至于吕不韦，"小嬴政转身望向檐下如瀑的雨帘，"母亲可知草原狼群的规矩？"他指尖轻扣窗棂，"老狼王会将最凶悍的幼崽赶出狼群，任其在暴风雪中..."
"自立为王？"赵小小接话，看着长子袖口暗绣的蟠龙纹在风雨中翻飞。
"不，"小嬴政唇角勾起与年龄不符的冷笑，"是让它们学会咬断同类的喉咙。"他突然从怀中掏出枚青铜虎符，"蒙骜将军三日后借道赵国，母亲猜这支奇兵要去何处？"
赵小小望着虎符上"河套"二字，忽然明白为何系统今晨突然提示解锁《匈奴部落分布图》。她指尖拂过成蟜颈间长命锁，那锁芯暗格里还藏着春申君与魏夫人往来的密信。
"夫人！"阿姣突然惊慌闯入，"西厢第三口樟木箱...箱子里那些云锦..."
赵小小与小嬴政对视一眼，在彼此眸中看到相同的寒光。她将虎符塞回儿子掌心，转身时石榴裙摆扫过满地竹简："阿姣，取我那套金丝软甲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