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铜铃骤响，惊起栖在宫槐上的夜枭。赵小小正俯身在绢帛上勾勒机括图样，忽觉掌心一暖。低头望去，小嬴政将温好的羊乳塞进她手中，玄色深衣下摆还沾着演武场的红土。
"阿娘看。"孩童踮脚推开雕窗，远处宫墙上巡逻的卫队举着火把，宛如游动的赤龙，"祖父说这叫'烽燧相望'，是兵书上的阵法。"
赵小小喉头微哽。三日前秦王考校孙子兵法时，这孩子竟能指出典籍中三处谬误。此刻他腰间太阿剑穗上坠着的玉环，正是老秦王亲手所系。
"公子政天资聪颖..."阿姣抱着襁褓凑近，却被小嬴政冷眼逼退三步。婴孩突然放声啼哭，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扔出去。"七岁的孩子握紧剑柄，漆眸中映着跳动的烛火，"吵着阿娘画图了。"
赵小小指尖的朱砂笔顿在半空。系统提示音在识海中响起：【宿主请注意，兄弟亲密度下降至-20点】。她看着儿子紧绷的侧脸，忽然想起归秦那夜，这孩子握着她被冻伤的手说："阿娘不怕，政儿会长出利齿。"
檐下铁马叮咚作响，吕不韦的马车正驶出宫门。赵小小将温热的羊乳喂到儿子唇边，嗅到他发间若有似无的血腥气——今日演武场比箭，怕是又见了红。
"明日休沐，阿娘带你去骊山可好？"她故意拔下簪子划破图纸，"正好试试新设计的弩机车。"
小嬴政眸光倏亮，又迅速垂下眼帘："可是祖父说..."
"王上昨日赏了虎符。"赵小小晃了晃腰间玄铁令牌，看着儿子瞬间绯红的耳尖，"咱们悄悄试，不告诉蒙将军。"
更漏声里，成蟜的哭声渐渐弱了。阿姣望着案几上冷掉的羹汤，突然发觉夫人描金袖口下，隐约露出半截陈年鞭痕——那是邯郸雪夜里，为求半块糠饼留下的印记。
铜漏滴到亥时三刻，赵小小倚着沉香木凭几，看烛泪在青铜仙鹤灯台上堆成珊瑚状。小嬴政跪坐在蒲团上擦拭太阿剑，剑身映出窗外一弯残月，恰巧照在摇篮里成蟜熟睡的小脸上。
"阿娘分明说过亥初就寝。"孩童突然开口，漆眸盯着剑穗上晃动的玉珏，"医官说子时肝经当令..."
"好好好，这就安置。"赵小小慌忙藏起袖中机括图，腕间玉镯撞在楠木案上发出清响。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亲子互动任务完成，奖励墨家机关术残卷x1】。
殿外忽起喧哗，阿姣抱着锦缎差点撞翻鎏金屏风。"夫人快看！"她抖开月白色襁褓，暗红血迹在鲛绡上洇成狰狞的饕餮纹，"方才给成蟜公子更衣时发现的！"
小嬴政霍然起身，太阿剑"锵"地入鞘。赵小小指尖抚过血迹，突然想起昨日嬴政在演武场折断的狼牙箭——那箭矢本该射向蒙恬的草靶。
"去请夏无且。"她将襁褓团成一团扔进火盆，青烟腾起时嗅到淡淡的马钱子味道。转身却见嬴政握着匕首逼近摇篮，烛火在他眼中跳成两簇鬼火。
"政儿！"赵小小劈手夺过匕首，发现刃上淬着熟悉的蓝光——这是吕不韦门客特制的毒药。七岁的孩子仰起脸，嘴角抿出与年龄不符的冷峭："阿娘说过，毒蛇要掐七寸。"
系统警报疯狂闪烁：【黑化值+10！兄弟亲密度-30！】。赵小小蹲下身，忽然发觉儿子己经长到她胸口高了。去年在邯郸逃亡时，这孩子还够不着马鞍。
"你看。"她引着嬴政看向摇篮，成蟜正抓着玉铃铛咯咯笑，口水沾湿了绣着玄鸟的锦被，"他连匕首都握不住。"
太阿剑突然架在她颈侧，冰凉的剑锋激得汗毛倒立。小嬴政眼底翻涌着血色："那年冬天，他们也是这样把毒饼递给阿娘。"他剑尖微挑，割断赵小小一缕青丝，"政儿长大了，可以保护阿娘了。"
更漏声里，赵小小摸到儿子中衣下交错的鞭痕。这些伤痕她再熟悉不过——邯郸城破那夜，八岁的嬴政替她挡下赵卒的倒刺鞭。如今新伤叠旧伤，在烛光下宛如盘踞的虬龙。
"明日骊山试弩，阿娘需要政儿测算射程。"她将太阿剑收入鲨鱼皮鞘，故意让机关锁发出咔嗒轻响，"蒙恬说他能开三石弓..."
"五石亦可！"孩童猛地抬头，撞翻案上蜜饯攒盒。琉璃盏碎成莲花状，恰巧映出成蟜懵懂的笑脸。
子夜梆声响起时，赵小小盯着两个熟睡的孩子出神。嬴政抱着剑匣蜷成虾米，成蟜攥着兄长衣角流口水。系统突然出声：【经扫描，成蟜体内毒素己代谢完毕】。
"小八，你说历史真不能改吗？"她为嬴政掖好被角，指尖拂过他紧蹙的眉头，"就像邯郸城外的护城河，看着平静，底下全是暗流。"
【根据混沌理论，一只蝴蝶扇动翅膀...】
"说人话。"
【宿主每救一个本该死去的人，世界线就会分裂出新支流】。淡蓝光屏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时间树，其中一条金线正缓缓延伸向未知的黑暗。
窗外传来细碎脚步声，赵小小吹熄烛火前最后瞥见嬴政的睡颜。孩童唇边还沾着半块饴糖，那是他偷偷塞给弟弟又被退回的——糖纸上歪歪扭扭画着两只玄鸟。
暮色漫过章台宫九重檐角时，赵小小正用犀角梳篦蘸着桂花油，将成蟜胎发绾成小髻。铜镜里忽地映出个玄色身影——小嬴政抱剑倚在蟠龙柱旁，漆眸映着摇曳的烛火，竟比腰间太阿剑更冷三分。
"阿娘昨日说要制连弩车。"七岁孩童的声音裹着夜风，惊动檐下青铜惊鸟铃，"却在此摆弄婴孩把戏。"
赵小小将玉铃铛系在成蟜腕间，抬头时广袖拂过楠木案，露出底下墨迹未干的机关图。她故意让金丝镶玉的襁褓滑落半截，露出成蟜胸口的红痣——与嬴政锁骨处那粒如出一辙。
"诸子百家中，兵家讲究天时地利。"她拾起散落的竹简，指尖划过"上兵伐谋"西字，"法家推崇刑过不避大夫。而墨家..."忽然将简册掷向烛台，火舌瞬间吞没"兼爱非攻"的篆文。
小嬴政瞳孔骤缩，剑穗上的玉珏撞出清响。火光在他眼底跳动，恍若十年前邯郸雪夜那簇救命篝火。那夜赵小小烧掉最后半卷《商君书》，把烤热的石块塞进他怀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