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殿的春日午后,阳光懒洋洋地洒在檐角,薄风掠过竹窗,带起一缕香气。
沈知微靠坐在软榻一隅,手中着一块羊脂暖玉,指尖似无意识地来回打转,眼神却沉静且飘远。
她的身体总算在太医的精心照料下恢复了,然而她发现再过十五日,便是皇上千秋之辰。
这几日宫中蠢动渐起。哪怕她足不出乾元殿,也听得出风声渐紧。各宫的妃嫔都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礼物,甚至连太后都屡屡派人送来探看她的动向。
宠冠后宫,终究惹人眼红。
但沈知微却无意与人争锋。
她原不属于这方天地,自初穿来那一日,便只是想安身立命。可偏偏,那个冷心冷面的帝王将她捧在掌中,视作唯一,从此,便再难抽身。
沈知微低头一笑,唇角浮起几分柔意。
千秋宴这样的重要日子,她怎能只是坐等受宠?她也想亲手为他,做一件哪怕极小、极微的事。
送什么好呢?
绫罗珠翠、奇珍宝器?她无心争奇斗艳。那些东西,在他金銮玉座之下,早己堆叠如山。
忽地,她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蛋糕。
那是她穿越前,实验室里某位同事生日时收到的庆祝礼物。蛋糕点燃蜡烛的那一刻,那一屋子的欢笑与祝愿,至今仍藏在她记忆的某个角落。
“若是在这深宫里,用古法仿制一个蛋糕出来,会是怎样的模样?”她喃喃自语,指尖一顿,眼神渐渐亮了起来。
她决定试一试。
———
翌日清晨,御膳房偏后角落
沈知微悄然吩咐阿桃挑了几个最机灵的宫女跟过来,借着“太医房养膳”的名义,在御膳房僻静一隅搭起一间“试验厨房”。
她列出所需材料,心中仔细权衡替代方案:
——没有面粉?可磨粳米为粉,再过筛细滤;
——缺糖?便用蜜糖调味,或采花酿露;
——无烤箱?用木炭炉替代,炉中设烤盘,掌控火候,全凭经验与耐心;
——奶油、鲜奶、泡打粉全无?她只好就地取材,一样一样反复测试,谨慎调配。
她将那些复杂的现代蛋糕流程,在脑海中一点点拆解,用医理中讲究“调和、发酵、熟化”的知识补足。
可现实远比设想艰难。
沈知微虽聪慧异常,理论知识丰富,实验中能做出一长串精确比例公式,却实实在在——从未自己下过厨房!
鸡蛋磕不匀,米粉加多了成死面,烤炭火太旺一瞬间焦黑……第一炉蛋糕刚揭盖,她便失望地望着那一团塌陷焦黄的“古代黑暗料理”,连鸡蛋壳都还嵌在里面。
阿桃看着都快哭笑不得:“娘娘,这……还给不给皇上吃啊?”
沈知微苦着脸看那糊成团的“蛋糕胚”,脸上沾了粉,鼻尖还粘着点蜂蜜,整个人灰头土脸,却不服输地甩了甩袖子:
“第一回嘛,总得失败几次的!再来!”
她撸起袖子,一副全副武装的模样,蹲在炭炉前继续鼓捣,一心想把那看似简单的“蛋糕”烘出一点模样来。
只是她并未察觉,就在这一日傍晚,乾元殿外,一袭玄衣的身影正悄然回到宫中。
炭炉余热犹在,沈知微披着外衫蹲在灶前,一手举着一个塌陷又焦黄的“蛋糕胚”,嘴里一边碎碎念:“是不是米粉太厚了……还是蜜糖搅得不匀?唉……”
她指尖满是蜜汁残渍,衣摆粘着面粉不说,发间还有几缕被炭火熏黄的碎发,整个人像是刚从厨房爆炸现场逃出来似的,眼角却亮晶晶的,像只不服输的小兽。
这时,殿门“吱呀”一响。
萧凛之踏入乾元殿,尚未来得及唤人,就瞧见自己素来端雅清静的知微,正一脸懊恼地盯着手中那坨糊糊之物,面上鼻尖全是灰,一双眼还认真得出奇。
他怔了怔,脚步一顿,旋即唇角含笑,缓步走上前。
“嗯?”他低低地一声轻笑。
沈知微猛地抬头,对上那道熟悉的清冷目光时,整个人一僵。
她身子一抖,慌忙将手中那团失败作品往身后藏去,结果“啪嗒”一声,那“蛋糕胚”掉地上还粘了一裤腿灰。
萧凛之挑眉,走近她,在她还来不及躲开前,己从袖中取出干净帕子,动作极轻地擦去她额间和鼻尖的面粉与焦渍。
“怎的成了这般模样?”他嗓音里带着一丝笑,更多的却是宠溺与无奈,“朕还以为你是上哪儿打了仗回来。”
沈知微咬着唇,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桃子。
“臣妾……嗯,不许问。”
她扬起小下巴,笑眯眯地眨眼,“等到千秋那日,陛下就知道啦!”
萧凛之瞳光一闪,眉眼柔下来。
他捏了捏她鼻尖,声音带着一丝宠溺的低哑:“你做的,朕自然最想要。”
沈知微被他这句突如其来的真心话击中,心跳顿时乱了几拍。
“可你可不许提前偷看!”她咕哝着,往他怀里一缩,眼睫轻颤。
“好,”他低头在她额角落下一吻,语气温柔,“那朕便忍一忍,等你给朕一个惊喜。”
夜色渐浓,宫灯微暖,映着乾元殿内一片安宁。
沈知微窝在榻上,靠着萧凛之的怀,怀中抱着那张满是涂改痕迹的“配方草稿”,眼中仍闪烁着思索之光。
她唇边呢喃:“明日试试看用双层炭炉调火,或许底就不会焦了……再加点桂花蜜,也许更香一些……”
“你啊。”萧凛之将下颌轻轻抵在她发顶,眼神落在她认真琢磨的小模样上,连眉眼都柔了下来,“只许做,不许累。”
沈知微点点头,手指却又在配方纸上画圈圈。
窗外梨花又落几瓣,烛影轻摇。乾元殿里,那个属于她的小秘密,正在悄悄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