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景琛看着那枚精巧的核雕，伸手从窗台上拿过野菊花，插进瓶口：“以后每瓶插朵干花，当赠品，城里人就吃这一套。”
林之梦握住景琛的手：“景琛你知道吗？县厂技术员说，咱这七星山果，将来能卖到上海去，到时候啊，香秀的绣花开在玻璃罐上，景琛的公式写在流水线旁，那咱红星村就出名了。”
清晨五点，红星村的石板路上就响起“叮叮当当”的铁器声。
老赵叔举着新打制的开瓶扳手，在厂房外的槐树下摆开摊子：“都来领，每个罐头配一个，用完还能当钥匙扣。”
小王媳妇握着扳手转了个圈，铜制的星星吊坠在晨光里闪着光：“比我陪嫁的银镯子还精致。”
林之梦抱着一摞卡通贴纸跑过来，贴纸边角还沾着胶水：“快把这些贴到小瓶上，外贸公司说，今天下午就来验流水线。”
香秀正蹲在地上给玻璃瓶缠花布，闻言抬头：“之梦姐，缠布太费时间了，要不我在瓶身画彩绘？”
她举起样瓶，上面用丙烯颜料画着咧嘴笑的山楂娃娃：昨晚试了试，干了以后不怕水。”
沐景琛推着满载密封盖的板车从仓库出来，额角还沾着机油：“彩绘好是好，就怕流水线速度太快，县厂的蒸罐机每分钟走二十瓶，人工彩绘根本跟不上。”
香秀的脸微微发烫，指尖着画笔杆：“我可以试试……。”
话没说完，远处就传来汽车喇叭声，县食品厂的技术员带着设备到了。
戴眼镜的技术员指着新架的不锈钢蒸锅：“先看蒸罐环节，温度必须稳定在102度，不然果酱会发酸。”
沐景琛盯着温度计皱眉：“咱用的是柴火灶，火候不好控制。”
技术员从公文包掏出个铜制阀门：“换上这个温控阀，蒸汽过了102度会自动泄压。”
老赵叔蹲在灶台前瞅阀门：“这玩意儿金贵，咱糙汉子能摆弄明白？”
技术员刚要开口，香秀指着墙上的黑板报：“可以在阀门旁画刻度线，红区代表过热，蓝区代表刚好，这样一看就懂。”
她拿起粉笔迅速画出示意图，山楂形状的温度标记得俏皮可爱。
技术员推了推眼镜：“这办法不错，你下午验线时，得保证连续运转三小时不出错，对了，你们的密封盖消毒流程在哪儿，我看一下。”
林之梦掀开旁边的竹帘，露出蒸汽腾腾的木盆：“在这，每天用开水煮三遍，香秀还编了首消毒歌，一煮灰尘二煮菌，三煮阳光照瓶身。”
小王媳妇跟着唱起来，惹得技术员也笑了。
流水线试运行时，问题出在贴标环节。
电动贴标机总是把卡通贴纸歪着贴，桂兰急得首跺脚：“这样不行，外商看了会觉得咱不专业。”
沐景琛趴在传送带上观察，忽然伸手调整滚轴角度：“把这个齿轮往左移两毫米，贴纸定位器提前半秒启动。”
机器重新运转，贴纸终于端端正正落在瓶身中央。
林之梦刚要鼓掌，突然听见“咔嚓”一声，传送带轴承断了。
技术员脸色一变：“这可是进口部件，你们怎么搞的？”
老赵叔赶紧查看断口，突然骂出声：“哪个兔崽子往轴承里塞了玉米粒？”
众人这才发现，断裂处卡着几颗晒干的玉米粒，正是去年小虎捡的那批。
沐景琛蹲下身捡起玉米粒，忽然想起什么：“小虎昨天说想在厂房墙角种玉米，可能是趁咱不注意，偷偷把它塞进了这里面。”
老支书黑着脸走进厂房：“去把小虎叫来。”
小虎攥着衣角挪进来，眼睛红红的：“我、我看轴承缝里有灰，想塞玉米堵住。”
香秀立刻蹲下来替他擦眼泪：“傻孩子，轴承要透气的。”
她从兜里掏出颗水果糖塞进小虎手里：“下次想帮忙，就来给贴纸涂胶水，好不好？”
技术员揉着眉心叹气：“县厂没备件，今天怕是验不了线了。”
林之梦忽然想起什么，拽着沐景琛往仓库跑：“去年公社拆旧农机，好像剩了些轴承。”
两人在堆满铁锈的角落里翻了半小时，终于找到个尺寸相近的旧轴承。
沐景琛掏出砂布：““勉强能用，但得打磨光滑，梦梦能帮我照亮吗？”
林之梦立刻举着煤油灯凑过来，两人的影子在墙上叠成一片。
真是一对神仙眷侣，让旁人好生羡慕。
轴承换好时，夕阳正把流水线染成金色。
技术员擦着汗宣布：“连续运转两小时无故障，基本合格，但有个问题，星字深浅不一，得想办法标准化。”
沐景琛还没开口，香秀就把话接了过去：“可以做个固定模具！就像绣花样版那样，把钢印卡在模具里往下压。”
她从兜里掏出绣绷演示：“绷子固定布料，模具固定钢印，保证每个印子都一样深。”
技术员拍着大腿叫好：“这法子妙，小姑娘脑子真活。”
沐景琛看着香秀发亮的眼睛，笑了笑：“明天我去镇上买弹簧，做个带弹力的冲压模具，这样更省力。”
听到这话，香秀暗暗得意了一下，她没想到沐景琛愿意采纳她的建议。
验线结束后，陈主任带着外贸公司的人赶到，手里挥着加急订单：“好消息，东南亚的华侨超市想订圣诞特别款，要带雪花图案的。”
林之梦接过订单，看见“圣诞”两个字愣住：“可咱从没做过节日款。”
香秀眼睛一亮：“这简单，用白颜料在瓶身画雪花，再系根红丝带，我见过镇上教堂的圣诞装饰，可漂亮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个小本子，里面夹着压干的雪柳枝条，“雪花的六角形可以这么画。”
外贸专员拿起香秀画的样图，连连点头：“这个创意好，不过包装成本得控制在五分钱以内。”
沐景琛迅速心算：“丝带用化纤的，颜料改用食用色素，成本应该够。”
他转头看香秀：“画雪花的任务就交给你了，需要几个帮手？”
林之梦拍板：““我带妇女队学，今晚就开夜校，香秀当老师。”
小王媳妇欢呼一声：“正好我闺女教过我怎么折千纸鹤，雪花肯定比千纸鹤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