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厂房里，煤油灯排成一溜。
香秀站在长桌前，用筷子尖蘸着白颜料演示：“先画中心点，再分六个角，每个角上添小枝桠。”
张婶举着瓶子眯眼瞅：“这咋跟我纳鞋底的花纹似的？”
众人哄笑起来，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
沐景琛抱着弹簧模具走进来，正看见香秀弯腰指导小李媳妇，发丝垂在颈间像缎子似的。
他开口：“画完雪花的瓶子要单独消毒，颜料遇高温会化。”
林之梦敲了敲桌子：“听见没？景琛说的是重点，记在小本本上。”
香秀抬头时，发现沐景琛的袖口磨破了个洞，线头轻轻晃着。
她假装整理颜料盘，低声开口：“明天，明天我帮你补袖口吧。”
沐景琛赶忙拒绝：“不用，要缝也是你嫂子帮我缝。”
香秀听到这话，失望至及，但她还是不死心：“嫂子她那么忙，怎么有时间呢，还是我帮你缝吧。”
林之梦赶忙走过去，拉过沐景琛的袖囗看了看：“对不起呀景琛，我这段时间太忙了，都没有发现你的衣服破了，明天我就给你缝补，好不好？”
沐景琛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好。”
看着他们两个甜蜜的样子，香秀的眼睛好像啐了毒一样。
她找了个借口，迅速跑开了。
林之梦望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沐景琛不解：“梦梦，你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林之梦叹了口气：“没什么。”
凌晨三点，厂房的蒸汽灯把雪地照得透亮。
香秀举着放大镜检查刚出炉的圣诞罐头，玻璃罐上的白雪花在灯光下泛着珍珠光泽，红丝带系成的蝴蝶结歪歪扭扭，却透着股拙朴的可爱。
“张婶，这批蝴蝶结得再紧些，上次外商说像喝醉的蝴蝶。”
张婶举着针线眯眼笑：“放心，今晨我让小李媳妇把缝纫机搬来了，蝴蝶结能缝出十二种花样。”
话音未落，机器突然“咔嗒”一声卡住，小王媳妇从桌底钻出来，头发上沾着棉线：“修好了，这破机器比我家老黄牛还倔。”
林之梦抱着温度计冲进车间：“县气象站说今晚零下十五度，蒸罐间得再加两筐炭。”
沐景琛正往温控阀上缠保温棉，闻言抬头：“己经让老赵叔架了火墙，温度能稳定在105度，香秀，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香秀这才意识到自己只穿了件夹袄，袖口还沾着白颜料。
香秀看着林之梦：“嫂子，我可以借景琛哥的棉大衣穿吗？”
林之梦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沐景琛抢了话：“香秀，我的棉大衣等会可是要给你嫂子穿的，你如果冷的话，可以回去拿衣服。”
香秀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走了。
天快亮时，外贸公司的人到了厂子。
戴圣诞帽的采购经理看到厂子里的东西，惊叹不己：“oh，“The snowflakes look like they're dang!”（哦！这些雪花看起来像在跳舞！）。”
他指着罐头底部：“But what's this little star?”（但这个小星星是什么）？”
林之梦立刻回答：“It's our village symbol, like a lucky star.”（这是我们村的标志，像一颗幸运星）。”
沐景琛适时展示流水线：“Each star is hand-stamped, just like randmothers used to make mooncakes.”（每颗星都是手工敲制的，就像我们的祖母过去做月饼那样）。”
采购经理竖起大拇指：“I love the story!We'll add a 'Star of Christmas' tagline!”（我喜欢这个故事！我们要加上“圣诞之星”的标语）。”
林之梦悄悄对沐景琛比耶，却不小心撞翻了身后的颜料盘，蓝紫色颜料在雪白的地面洇开，像片突然出现的薰衣草田。
中午吃饭时，小虎举着个铁皮盒子冲进车间：“琛哥，之梦姐，我在山上找到野莓了。”
只见盒子里躺着几颗冻得硬邦邦的小红果，林之梦接过来时，指尖被刺扎了下。
沐景琛立刻掏出随身带的镊子：“别动，我帮你挑刺。”
这时，厂房外传来陈主任的喊声：“邮电所来信了，外贸公司要追加五千罐，还说，要你们派个代表去广交会。”
饭盆“当啷”掉在地上，小王媳妇跳起来：“让之梦姐去！她能说会道。”
林之梦却摇头：“景琛懂技术，还是他去合适。”
沐景琛刚要开口，就听到香秀说：“我……我也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她低头搅着饭盒里的红薯粥：“我想看看大城市的姑娘怎么绣花。”
老支书敲了敲烟袋锅：“那就一起去，景琛跑技术，香秀管设计，之梦抓生产，咱村这回要上电视咯。”
广交会前夜，红星村的窑洞成了临时绣坊。
林之梦坐在煤油灯下改样品包装，沐景琛蹲在旁边用草绳编防震网，指尖灵巧地绕着绳结。
林之梦说：“景琛我昨天梦见广交会了。”
“梦见啥？”
“我梦见咱们的罐头摆在水晶柜里，外国小姑娘指着商标说“a Rose”。”
沐景琛突然笑出声：“哈哈哈，你那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梦这是想迫不及待地去广交会了。”
林之梦嗔了他一眼：“有什么好笑的，这不是很正常吗？”
火车轰隆隆驶入广州时，香秀攥着车窗把手不敢说话。
林之梦指着远处的霓虹灯：“香秀看见没？那栋楼叫南方大厦，有二十层。”
香秀轻轻啊了声，睫毛扑簌簌地抖，像受惊的蝴蝶。
广交会展厅里，“七星山果”的展位被布置成山楂林模样，香秀用红绸子做的山楂花挂满展台。
一位金发碧眼的采购商拿起罐头，用中文说：“这个星星钢印很特别，是手工做的吗？”
沐景琛用英语解释：“每个钢印都带着匠人的温度，就像中国的二十西节气，每一笔都有讲究。”
香秀在旁边偷偷比心，却不小心碰倒了展架上的小台灯。
采购商笑着摆手：“It's charming.”（很有魅力。）”
他用手指着香秀的蓝布衫：“ I take a photo of your traditional e?”（我能给你的传统服饰拍张照吗）？”
香秀还没反应过来，林之梦己经站到她身边：“Together?”（一起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