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了。
欧阳光躺在宿舍的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细小裂纹。窗外的晨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渗进来，在墙上投下模糊的光影。他翻了个身，床垫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还有几天就要月末测评了。"他在心里默念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床沿，像是在打一段无形的鼓点。
这一个月的记忆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闪过——从初来乍到时的语音不通，到现在至少能听懂大部分日常韩语；从连基本舞步都跟不上的笨拙，到现在能完整跳完一段编舞；从气息不稳的高音，到现在能相对稳定地唱完一首歌。
进步是有的，但远远不够。
欧阳光坐起身，伸手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几条未读消息——妈妈发来的问候，爸爸转发的音乐理论文章，陈峥他们发的高中快要开学了，还有张艺兴昨晚发来的"别练太晚，早点休息"。
他一一回复之后，起床洗漱。冰凉的水拍在脸上，欧阳光猛地打了个激灵，睡意顿时消散了大半。
镜子里的人影比一个月前瘦了一圈，下颌线像被刀削过似的锋利。欧阳光对着镜子做了个标准微笑，又立刻垮下脸。崔老师前天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你的笑容像便利店自动门，有人来了才打开。"
擦干脸上的水珠，喝了营养剂，欧阳光拉开衣柜，随手抓了件黑色 t恤套上。
来到公司，走廊上己经能听到其他练习生匆匆的脚步声。
月末测评前的紧张气氛笼罩着整栋宿舍楼，连平时最爱打闹的几个练习生都安静了许多。
"今天上午是表情管理课、台词训练、声乐课，"欧阳光边走边想着今天的课程日程表，"下午舞蹈测评预演，晚上是韩语课和个人练习时间。"
礼仪课是他最头疼的课程之一。动不动就要鞠躬问好，对前辈要用敬语，对同辈要用平语，搞错了就会被崔老师用她那根细长的教鞭敲手心。更别提那该死的标准微笑——露出八颗牙齿，眼睛要弯成月牙形，嘴角上扬的角度必须精确。
欧阳光下意识摸了摸嘴角，努力挤出一个标准微笑，却感觉脸部肌肉僵硬得像石头。
到达教室，空调嗡嗡作响，却驱散不了他后背渗出的冷汗。
墙上时钟的秒针每走一步都像踩在他心上，距离崔老师的表情管理课只剩十五分钟。
欧阳光深吸一口气，再次扬起嘴角，这次他刻意让眼睛也弯起来，试图制造"发自内心"的效果。
"太假了。"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他浑身一僵。
欧阳光转身，看见朴灿烈倚在门框上，手里转着一瓶矿泉水。
"崔老师会杀了你的，"朴灿烈走过来，把水递给他，"你现在的笑容就像超市促销员在推销过期食品。"
"闭嘴。"欧阳光接过水，却没喝。他胃里像塞了块石头，沉甸甸的。一个月前他还是这批练习生里体重最标准的一个，现在却因为压力暴瘦了八斤。
朴灿烈拍拍他的肩："放松点，你越紧张越做不好。想想开心的事？"
"上课了！大家各自站好！"
二十名练习生排成三排。崔老师站在前方，黑色西装套裙勾勒出她瘦削的身形，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锐利如鹰。欧阳光站在最后一排，希望不被注意到。
"今天考核上周的内容，"崔老师的声音不高，却让整个房间瞬间安静，"真实情境下的表情控制。我会模拟各种场合，你们要做出恰当的反应。"
欧阳光感觉喉咙发紧。上周的课程他几乎全程被点名批评，崔老师说他的惊讶表情像"看到蟑螂"，悲伤表情像"便秘三天"。
"第一个情境，"崔老师按下遥控器，背后屏幕出现灿烂的烟花画面，"你们刚结束首场演唱会，看到粉丝准备的惊喜烟花秀。"
练习生们立刻进入状态，有人双手捂嘴做感动状，有人眼含泪光挥手致意。欧阳光迅速调整面部肌肉，露出一个标准的"感动笑容"。
"停。"崔老师突然叫停，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让欧阳光心跳加速。她径首走到欧阳光面前，"你，到前面来。"
欧阳光的腿像灌了铅，艰难地挪到前面。教室的灯光突然变得刺眼，他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再做一次那个表情。"崔老师环抱双臂。
欧阳光深吸一口气，重新露出笑容。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嘴角在微微颤抖。
"你们看到了吗？"崔老师转向其他练习生，"这就是典型的商业笑容，没有灵魂。眼睛在笑，但眼神是死的。"她转向欧阳光，"你真的感动吗？想象一下，那是你的粉丝为你准备的惊喜。"
欧阳光闭上眼睛，试图想象那个场景。但浮现在脑海中的却是上周表情课考核时，纸上那个刺眼的"C"。
"我..."他睁开眼，声音细如蚊蚋。
崔老师叹了口气："你知道为什么我特别关注你吗？"不等欧阳光回答，她继续说，"因为你有一张天生适合镜头的脸，但你的表情就像戴着面具。偶像不是木偶，观众想看的是真实的情感。"
教室里鸦雀无声。欧阳光感觉自己的脸颊烧了起来，他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再试一次，"崔老师的声音突然柔和了些，"不是为了我，不是为了考核，就为了你自己。"
欧阳光抬起头，这次他没有立刻微笑。他想起了面试时的紧张，想起父母知道他想要做练习生后，连夜飞到韩国支持陪伴他，想起每天训练到凌晨十一二点的疲惫，还有那个支撑他坚持下去的、模糊却坚定的梦想。
当他再次露出笑容时，自己都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眼睛微微，嘴角的弧度不再那么精确却更加自然，整个面部表情生动了起来。
崔老师盯着他看了几秒，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看到了吗？这才叫笑容。"她转向其他练习生，"记住，技术可以训练，但真心是无法伪造的。下课。"
练习生们陆续离开，欧阳光还站在原地，有些恍惚。朴灿烈跑过来搂住他的肩膀："小光呀，你刚才那个表情大发！崔老师居然没说你！"
欧阳光摸了摸自己的脸，那里还残留着刚才表情的余温。他突然意识到，那是他这一个月来第一次没有"表演"笑容。
欧阳光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那个消瘦却眼神明亮的少年。
他不再强迫自己微笑，而是让那些真实的记忆和情感浮现——对舞台的渴望，对未来的忐忑，对梦想的执着。镜子里的表情随之变化，时而坚定，时而脆弱，但每一种都真实动人。
"这才是我，"欧阳轻声对自己说，"不管能不能出道，至少我要做真实的自己。"
窗外，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为他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明天还有更残酷的训练，更严苛的考核，但此刻，他找到了坚持下去的新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