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宿舍的纱窗,在床铺上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吴佳妮站在衣柜前,一边快速地往帆布包里塞着课本。
一边扭头看向还赖在被窝里的南枝,手腕上的电子表闪烁着7.40 的红色数字,发出轻微的 “嘀嗒” 声。
“南枝,太阳都晒到你鼻尖啦!” 她伸手扯了扯床帘,薄荷绿的床帘下摆扫过桌面,震得保温杯里的隔夜茶泛起一圈圈涟漪.
“今天要交《唐宋文学研究》的作业呢,沈教授上周课上还特意点你名问进展呢!”
吴佳妮接着提醒道:“今天可是沈教授的课哦,你忘了吗?沈教授他可最器重你了,同时也对你盯得最紧呢!”
被窝里传来闷闷的哼声,南枝探出半张脸,睫毛上还沾着未散的睡意,乌发像海藻般缠在枕头上。
她摸索着床头的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整个人猛地弹坐起来。
锁屏界面的倒计时赫然显示 “距沈砚之教授课程开始还有 23 分钟”。
“天啊!” 南枝踢开被子时带翻了枕边的《苏轼词集》,书页哗啦啦地摊开在地板上,恰好停在《定风波》那一页。
她单脚套进帆布鞋,另一只脚在床底胡乱地勾着袜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佳妮,你昨天帮我打印的论文放在哪了?”
吴佳妮己经把两人的午餐便当塞进背包侧袋,闻言转身拉开书桌抽屉。
抽出装订整齐的浅蓝色文件夹,封面上 “南枝” 两个字写得力透纸背,正是沈教授上周亲手批注的笔迹。
她将文件夹拍在南枝掌心,指尖蹭过对方手背上淡淡的墨水痕迹 —— 那是昨晚赶论文时不小心沾到的。
“别忘了带润喉糖。” 吴佳妮又往南枝口袋里塞了颗柠檬味的糖。
看着对方一边往头发上别发卡,一边对着镜子拼命眨眼提神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昨晚又改论文到三点?沈教授要是知道你为了他的课这么拼,说不定要在全系夸你是‘当代仲永’了。”
南枝叼着牙刷含糊不清地抗议,牙膏泡沫顺着嘴角往下淌。
她忽然瞥见书桌上的台历5 月 21 日的日期旁,用红笔圈着小小的 “沈课” 两个字,旁边还有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走廊里传来隔壁寝室同学匆匆跑过的脚步声,混着远处教学楼的钟声,在晨光里织成一幅紧张又鲜活的校园晨景图。
两人几乎是踩着上课铃冲进教室的。
阶梯教室里坐得满满当当,后排零星空着的位置都被占用来堆放电脑和书本。
南枝攥着论文在过道里扫视,忽然听见前排传来熟悉的咳嗽声 。
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沈砚之教授骨节分明的手指叩了叩身边的空位。
“沈老师!” 南枝的脸腾地红了,踩着帆布鞋的脚步在木地板上发出急促的声响。
沈砚之抬头时镜片闪过一道光,他伸手接过南枝颤抖着递来的论文,目光扫过装订线处歪斜的针脚,嘴角不易察觉地动了动。
吴佳妮冲南枝挤了挤眼睛,猫着腰溜到后排空位坐下。
讲台上的投影仪突然亮起,沈砚之合上论文,金属书签 “啪嗒” 一声脆响:“今天我们继续探讨苏轼的宦游心态。南枝同学,你来分析下《赤壁赋》里‘物与我皆无尽也’的哲学观。”
教室里顿时响起窸窸窣窣的翻书声。
南枝的指甲掐进掌心,余光瞥见沈砚之翻开她的论文,第一页密密麻麻的批注几乎覆盖了半张纸。
记忆突然闪回昨夜,台灯下她反复修改的那句 “苏轼的旷达是对生命困境的诗意突围”,此刻正被红笔圈出,旁边写着 “为何是诗意而非哲学?”
“老师,” 南枝深吸一口气,“我认为这句并非单纯的哲学思辨,而是苏轼将个体生命融入宇宙时空后,用文学意象构建的精神突围……”
她的声音起初还有些发颤,但随着思路展开,渐渐变得清晰有力。前排有同学举起手机录像,后排传来笔尖划过笔记本的沙沙声。
沈砚之突然抬手打断:“停。你引用了叶嘉莹先生的观点,但忽略了苏轼在黄州时期的政治语境。”
他推了推眼镜,手指点在论文某行,“这里提到‘水月之喻消解了时间焦虑’,如果结合《寒食帖》里‘空庖煮寒菜,破灶烧湿苇’的现实困境,这种消解是否太过理想化?”
南枝的后背瞬间绷首。
教室里静得能听见窗外麻雀扑棱翅膀的声音。
她盯着沈砚之袖口处磨得起毛的深灰毛衣,突然想起上周课后,对方把保温杯塞给她时说的那句 “写论文别总熬夜”。
“老师,正是因为现实困境如此残酷,”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苏轼才更需要用文学创造一个永恒的精神世界。就像…… 就像我们分析文本,不也是在对抗现实的局限吗?”
沈砚之的手指停在半空。
前排有同学倒抽冷气,后排传来压抑的议论声。
投影仪的蓝光在沈砚之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他沉默了足足十秒钟,突然轻笑出声,那笑声惊飞了窗外的麻雀:“好个‘对抗现实的局限’。南枝同学,你的期末论文,我很期待。”
下课铃响起时,南枝才发现手心全是汗。
吴佳妮不知何时挤到前排,正对着她竖大拇指。
沈砚之将论文放在她桌上,扉页新增的批注墨迹未干:“保持这份锋芒。”
夕阳透过教室窗户洒进来,将 “沈课” 二字的红圈染成暖金色。
南枝把润喉糖放进嘴里,甜味混着柠檬香在舌尖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