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洪流如同一条失控的黄龙,裹挟着玄甲俑的残肢碎骨与断裂的青铜锁链奔涌而下。慕容昭将楚离歌死死护在怀中,后背撞上尖锐的石壁,喉间腥甜翻涌。浑浊的河水灌入鼻腔,他却仍死死攥着怀中用油布层层包裹的镇魔鼎残片,双玉在剧烈撞击中发出刺耳的嗡鸣,与耳边呼啸的水声、铁甲碰撞声混作一团。
“屏住气!”慕容昭在水流的撕扯中大喊。楚离歌的长鞭不知何时己脱手,虎纹胎记在苍白的皮肤上忽明忽暗,宛如风中残烛。她的意识在窒息边缘徘徊,却仍用最后的力气抱紧慕容昭腰间——那里别着她亲手折断的半柄断刃。暗河突然出现巨大漩涡,两人的身体被无情卷入,慕容昭的后背重重砸在玄甲俑的盾牌上,眼前炸开一片金星。
上游传来刘守光的怒吼,声音被洪水扭曲得格外阴森:“给我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数十支淬毒箭矢破空而来,却被暴涨的河水冲得七零八落。慕容昭在水流中艰难睁眼,看见亲卫们骑着特制的牛皮筏子追来,他们的玄铁长枪上缠绕着赤磷毒索,在夜色中泛着诡异的幽蓝。
不知过了多久,暗河突然变宽,水流将他们推向布满芦苇的浅滩。慕容昭挣扎着爬上岸,剧烈的咳嗽震得胸腔发疼。楚离歌瘫在泥地里,浑身湿透的衣衫紧贴着身体,虎纹胎记蔓延至锁骨处,此刻却黯淡无光。她颤抖着摸向腰间,发现长鞭早己不知去向,嘴角溢出带着河沙的血水:“鼎片...还在吗?”
“在!”慕容昭扯开衣襟,油布下的镇魔鼎残片完好无损。他正要松口气,芦苇丛中突然传来窸窣响动。断剑出鞘的瞬间,月光穿透云层,照亮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竟是茶馆那位瘸腿老汉。老人拄着竹杖,腰间别着半截赤虎纹竹筒,浑浊的眼睛里闪过警惕的光:“快跟我走!铁血盟的人正在封锁渡口,这片芦苇荡里全是赤磷毒陷阱!”
木筏在芦苇荡中穿行,西周不时传来夜枭的啼叫。老汉将一盏涂着磷粉的灯笼挂在船头,幽绿的光晕里,折断的芦苇杆上还沾着赤磷毒的紫痕。慕容昭警惕地观察水面,那些泛着油光的浮萍下,隐约可见铁蒺藜的倒刺。楚离歌倚着船舷,突然抓住老汉手腕:“刘叔,赤虎堂...还有多少人活着?”
老人的手微微颤抖,竹杖重重戳在木筏上:“三个月前,老烟枪叛变那晚,三十七人...只活下来五个。”他掀开竹筒,里面躺着半块焦黑的虎符,“堂主临终前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说玄鸟与赤虎的盟约...该重见天日了。”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犬吠。老汉脸色骤变,熄灭灯笼:“是铁血盟的嗅毒犬!他们在追踪虎纹胎记的气息!”木筏突然加速,芦苇叶划过慕容昭的脸颊,留下细长的血痕。他握紧断刃,双玉在怀中剧烈震动,血纹顺着手臂爬上脖颈——追兵的火把己在芦苇荡边缘亮起,如同一条蜿蜒的赤蛇。
“跳船!”老汉猛地将木筏撞向岸边。慕容昭拽着楚离歌跃入水中,冰凉的河水浸透伤口。他们在芦苇根部的腐泥中屏住呼吸,听着头顶传来皮靴踩碎芦苇的声响。一名亲卫的声音穿透夜色:“仔细搜!刘守光大人说了,那女的中了赤磷毒,撑不了多久!”
楚离歌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虎纹胎记开始发烫。慕容昭捂住她的嘴,感觉到怀中的双玉与虎纹产生共鸣,竟将她皮肤上的毒素缓缓逼出。当最后一队亲卫离开时,两人己被腐泥埋到脖颈,浑身沾满腥臭的水草。老汉不知何时出现在岸边,用竹杖将他们拉上来:“跟我来,有个地方他们绝对想不到。”
穿过一片枯竹林,一座废弃的渔屋出现在眼前。老汉推开摇摇欲坠的木门,从灶台暗格里摸出火石。昏黄的油灯亮起,墙上斑驳的赤虎图腾在光影中若隐若现。楚离歌踉跄着扶住桌子,突然呕出一大口黑血,虎纹胎记的紫色消退不少。她从怀中掏出半块烧焦的玉佩,上面刻着残缺的“川”字——那是父亲楚离川的遗物。
“二十年前的上元节,”她的声音沙哑,油灯突然爆响,火星溅在玉佩上,“长安城张灯结彩,谁也没想到,那竟是赤虎族的灭顶之灾。”她的指尖抚过玉佩裂痕,“刘守光的父亲勾结暗影阁,以玄甲军失控为由,血洗了我们的府邸。母亲把我藏在枯井里,自己...却再也没能出来。”
慕容昭的手不自觉地按上胸口,那里还留着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玄鸟玉佩的温度。渔屋外传来阵阵狼嚎,混着远处若有若无的战鼓声。他知道,这场浊浪中的突围只是开始,而真正的风暴,正在长安城的方向,裹挟着两族百年的恩怨,汹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