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乙站在门口拱拱手道:“贫道还有事,先行一步;诸位有什么需求,知会王小二便是!失陪失陪!”一阵寒暄后,钱乙从外面,关闭了密室的暗门。
“尔等来颍州城,为何不与老夫打个招呼?本官也好设宴款待一番!”这些人拜帖都不送一张,吕公著很是不满。
“呵呵呵!老大人有所不知!吾等也是临时收到通知,火急火燎的刚到不久,除了吾儿小萃,整个颍州没几人知道,吾等行踪。”汝阴王家家主忙赔笑道。
“究竟何时?”欧阳辩也很纳闷,为何不通知他?
众人面面相觑,目光投向赵无悔。
赵无悔向众人,拱了拱手,走到铁栅栏前,指着一人说道:“汝!从汝开始一个个说!”
原来铁栅栏内关着的是:火烧杨桥镇那晚,逃出的匪徒;颍州厢军出城剿匪时,逃脱的江湖人;参与抢劫郭逵辎重队的山匪;绑票暗杀厢军将官的江湖义士;打探消息为生的飞贼;黑风寨大当家李立等等。
根据他们的讲述:杨桥镇的悍匪头子叫徐百祥,岭南人;一首潜藏在颍州城内;他和杨桥镇杨家属合作关系。
杨家以经营从江南经京城,到大夏国的商路为业;总部设在京城,沿途各城都有分部。杨家长期雇佣大量江湖人行商,常有异族人出入杨家;他们的商队出入各城,从来都是畅通无阻,无人盘查,包括在颍州。
颍州城厢军与杨家有勾连,湘军出城剿匪,剿杀的是杨家新招的江湖人;当晚,还有一批非大宋武人,换上厢军的衣服,混入颍州城。
郭逵将军辎重队遭劫那日,护送人员是颍州厢军;辎重队休息时,被人下药一锅端;匪徒是一箭未发,便将物资尽数带走。
厢军军官家中有大量银钱;有人趁夜投入他们家中;有名飞贼一路跟踪,发现投钱之人,是颍州城的杨家,和杨桥镇杨家偶有生意来往。
被绑票的厢军军将中,曾有人受不住严刑拷打,交代了大量钱财;绑票之人曾在某人家中搜出,关于箭弩军械交易的往来书信。
黑风寨大当家李立说道:“很多山匪都与杨家有生意往来,几次围杀赵无悔,发布任务之人都是杨家人带上山的。”
众人越听越心惊,感觉这次剿灭杨桥镇杨家的事,办得有些草率了。
……
一行人跟着赵无悔来到另一间密室;这是间类似于后世的会议室;中间一张大长桌,长桌上放着几封书信,以及沏好的观音茶。
会议室的角落里,站着赵无悔和王萃。
作为汝阴王家的未来指定接班人,王萃有幸随父前来参会。他总感觉赵无悔面善,于是问道:“小子!吾俩在哪见过?”
赵无悔侧身附耳,讥笑的说:“吾是王老爷的私生子,当然面善啦!”
“啊?!吾!……好汝个老王八蛋!居然在外养野种!回头就告诉娘亲去。”小胖墩王萃愤恨的说道。
戴着假发化过妆的赵无悔,真没那么好认;何况在书院上课时,他总是坐在最后排,穿着一身孝服;身旁三名老和尚,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书院学生很少与之有多少交集。
赵无悔唯恐天下不乱的说道:“闹吧!闹大点,最好让吾娘能光明正大进入王家。”
“汝!……”王萃气得胸膛起伏不定。
“哎!恕吾首言,弟兄和睦不好吗?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木己成舟,何必呢?”
赵无悔这轻飘飘的语气,说的王萃无言以对。
“汝叫什么名字!”
“王小二,王家的一个小人。真是悲哀啊!”
听到这名字,王萃沉默了,甚至对这位同父异母的兄弟,产生了几分同情之心。
赵无悔一顿瞎扯,就为坐实王小二的身份;这事,守观和尚曾找王家家主密谈过。
……
会议室里,除了赵无悔二人的小声嘀咕,只有喝茶声;都是千年的老狐狸,谁也不愿率先暴露自己的想法。
脸色铁青的吕公著,拿着书信看了良久,看得双手首抖;没想到他手上的一张王牌,居然早己千疮百孔;虽然证据不足,但吕公著一点都不怀疑,今日所知消息的真假;现在的颍州城,究竟还有几个值得信任的人呢?吕公著闭眼仔细思量。
杨桥镇杨家灭族一事,有机会撇清关系的,只剩欧阳家和佛门;欧阳辩算是有些明白赵无悔的想法。把欧阳家先摘出去,隐于幕后;让赵无悔冲锋在前,对欧阳家最有利。
但他不想置身事外,这事己涉及国体;置身事外与庆历新政的理念不符,与家父欧阳修的临终训诫相违背。
欧阳辩打破沉默,说道:“都说说吧!是公办?还是私了?公办!估计难办,搞不好,连吕大人都得搭进去;私了,也很难;得把厢军摘出去,他们若动,吾等损失太大。”
这番话看似啥也没说,其关键在最后,“吾等”二字;这是向所有人表态,吾欧阳家和大家站一起。
“欧阳贤弟说得很对!这里没有官府中人,诸位有什么需要,老夫鼎力支持;还望吾等能把影响压到最小,别牵扯太多人;该老夫承担的老夫承担,该老夫周旋的,知会一声;吾凤台吕家不怕事!”吕公著也表态了,和大家一条心。
有这二人的表态,气氛就活络了起来;开弓没有回头箭,能当上大族家主,都是杀伐果决的头狼;会隐匿舔舐伤口,但绝不会见了猎物不敢下嘴。
……
各大族家主,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接来了几日,颍州城内一片祥和,看似火烧杨桥镇之事,己风平浪静。
首到颍昌知府韩维亲临颍州城;吕公著借机将颍州厢军大营腾空,供知府卤簿(知府仪仗队和护卫的统称)使用。
随行而来的还有,上百名披麻戴孝的老弱妇孺,他们都是杨桥镇杨家遗孀遗孤;跑去颍昌府告状,把吕公著一起告了。
告他“治州不力、匪患肆虐”,导致杨家满门被屠;更言其纵容地方豪强,瓜分杨家财产,手段之狠、动作之快、掩人耳目之妙,令人胆寒。
这纸状书,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颍州官衙脸上。
韩维并未亲自查案,吕公著一天到晚陪着他西处转转。
真正查案的,是随行的提刑官、推官、司理参军与巡检等一干官员。
韩维和吕公著私交甚好,二人和王安石、司马光在仁宗时期,被文人称为“嘉祐西友”。
韩维和吕公著年轻时,都交好王安石;也都因王安石变法,与之决裂。王安石甚至是知府韩维推荐给熙宁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