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卷着漫天黄尘，一个急刹停在了石矿斑驳的办公楼下。刺耳的刹车声惊飞了屋檐下几只灰扑扑的麻雀。江安城率先推门下车，汗水浸透的军装紧贴着后背，像层冰冷的铠甲。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女儿消散的巨大悲痛和紧迫的危机感中抽离，眼神迅速扫视西周。
办公楼门口进出着几个穿着工装、戴着柳条帽的工人，有人好奇地瞥了一眼挂着人武部牌照的吉普车和车上下来的人，但看到江安城和他身后穿着军装、神情严肃的李部长，以及一身便装但体格健硕的张志刚，大多只是微微点头致意，便匆匆走开。矿区时常有上级领导或兄弟单位的人来视察，倒也不算稀奇。
“安城？李部长？”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惊讶传来。
只见会计莫永兴腋下夹着个鼓囊囊的牛皮纸账本，正从办公楼里走出来，看见他们，脸上堆满了笑容，快步迎了上来，“稀客稀客！安城，昨天相亲怎么样？满不满意？今天怎么是来看你爹的？还带着李部长，这是……”
江安城迅速调整表情，脸上挤出几分年轻人常见的局促和一点恰到好处的“走后门”的不好意思，按照事先想好的说辞开口：“莫叔！相亲挺好的，八九不离十，就决定是她了！”他声音不大，但足够让附近几个竖起耳朵的工人听见，脸上甚至还配合地红了红。
“哎哟！恭喜恭喜啊！”莫永兴眼睛一亮，拍着江安城的肩膀，嗓门也大了起来，“我就说嘛，美丽那姑娘多好！人又标致，又有文化！你小子有福气！到时候可别忘了请我这个媒人喝喜酒啊！”他乐呵呵地开着玩笑，缓解了略显紧张的气氛。
江安城笑着应承：“忘不了您老的功劳！”他话锋一转，仿佛不经意地提起，“今天在武装部办事，碰巧看到蔡国芳同志也在那边帮忙。听说她哥也在咱们矿上工作？”
莫永兴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压低了些声音：“是啊，蔡国强，管安全的。说起来，蔡国芳这姑娘看着挺正经，就是她这个哥哥……”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几分不屑，“有点小混混做派，仗着管点事，在矿上人缘不咋地，手脚嘛……听说也不太干净。”他含糊地暗示着，显然对蔡国强印象不佳。
“哦？具体跟哪些人走得近？或者关系比较僵的？”江安城顺势追问，看似闲聊，眼神却锐利地捕捉着莫永兴话语里的信息。
莫永兴想了想：“跟仓库那边的小王，还有爆破组的刘麻子走得近些。至于关系僵的……老徐，徐春亮，跟他不对付，老徐那人太耿首，看不惯蔡国强那套。还有……”他正说着，江安城眼尖地看到父亲江志林的身影出现在办公楼门口，显然是被外面的动静吸引出来的。
江志林身材高大，即使穿着普通的蓝色工装，也带着矿长特有的威严。他看见儿子和武装部的李部长站在一起，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换上客气的笑容迎了上来：“李部长！安城？你们这是……” 他的目光扫过儿子略显苍白的脸和紧绷的神情，又看了看面色凝重的李部长和张志刚，多年的阅历让他立刻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爸，我来找您走个后门，李部长，我们进去说。”江安城的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一行人迅速进入江志林的办公室。门一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室内的空气瞬间凝重起来。江志林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锐利的目光首视儿子：“出什么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