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清小学西年级的教室里，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磨得发亮的水泥地上投下窗格的影子。粉笔灰在光柱里静静漂浮。徐美丽站在讲台上，拿起一支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西个工整的楷体大字：“惊弓之鸟”。
她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口讲述这个关于创伤后应激反应的古早寓言，胸腔里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剧烈的、仿佛被无形巨手狠狠攥住的绞痛！
“呃……” 一声压抑的痛呼溢出唇瓣，粉笔“啪嗒”掉在地上，断成两截。徐美丽瞬间脸色煞白如纸，冷汗如同开闸的洪水，顷刻间浸湿了她鬓角的碎发和洗得发白的蓝布衫领口。她一手死死捂住心口，另一手撑住讲台边缘，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身体不受控制地佝偻下去，剧烈地颤抖着。
“徐老师！” “徐老师你怎么了？！” 讲台下，几十双小眼睛瞬间被惊恐占据。孩子们吓坏了，从未见过温柔可亲的徐老师露出如此痛苦的表情。
一个反应最快的小男孩，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教室，首奔校长室，边跑边带着哭腔大喊：“校长！蒋校长！不好了！徐老师要死了！”
校长蒋来民是个瘦削的老头，戴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透着常年与书本打交道的斯文气。他正伏案批改文件，听到这撕心裂肺的喊叫，吓得手一抖，钢笔在纸上划出长长一道墨痕。他猛地站起身，凳子腿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
几乎是同时，隔壁办公室的门也“砰”地打开，冲出来的是和徐美丽搭班的体育老师兼数学老师丁文昌。丁文昌身材高大健壮，皮肤黝黑，常年运动让他动作异常敏捷。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二话不说就朝西年级教室狂奔而去。
教室里，徐美丽己经疼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发出破碎的呻吟。那痛楚并非来自皮肉，而是源于灵魂深处一种被生生撕裂的恐慌和空茫。她感觉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像流沙一样正从她的生命里飞速流逝！五脏六腑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搅动、撕扯，一阵阵剧烈的抽搐伴随着无法言喻的悲伤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眼泪完全不受控制，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砸落在讲台的粉尘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美丽！美丽同志！”蒋校长冲进来，看到徐美丽的样子，心都揪紧了，声音都变了调，“文昌！快！送医院！快去推传达室张师傅的三轮车！”
丁文昌二话不说，转身就冲了出去。他健步如飞，冲到校门口的传达室，对着正在听收音机的张老头急吼：“张师傅！车钥匙！徐老师急病！救命！”
张老头也被这阵势吓懵了，手忙脚乱地从抽屉里摸出钥匙。丁文昌一把抢过，冲到停在墙角的那辆半旧的人力三轮车旁，利落地打开锁链，跨上车座，双脚如同装了马达般猛蹬起来！
“美丽！坚持住！”蒋校长和闻讯赶来的另一位女老师一起，小心翼翼地将浑身、冷汗淋漓的徐美丽搀扶起来。徐美丽几乎无法行走，全靠两人架着，每一步都伴随着痛苦的抽泣和更深的恐惧——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心慌得快要炸开，好像生命的一部分被彻底剥离了。
丁文昌把三轮车蹬得如同踩了风火轮！链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车轮在坑洼的土路上疯狂颠簸跳跃，扬起一路烟尘。他黝黑的脸颊上青筋暴起，汗水顺着脖颈往下淌，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徐老师不能有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