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轮车碾过基地围墙下的碎石路时，纪尘的后槽牙随着“突突”声首打颤。
车厢里的酒箱随着颠簸轻轻晃动，几缕酒气顺着缝隙钻出来，混着带有铁锈味的晚风钻进他的鼻腔——这味道比上次萧静煮的辣椒面汤还勾人。
“慢着！”苏文文突然扑到车厢边，戴着白手套的手攥住即将滑落的木箱。
她的发梢还沾着执行任务时溅上的酒渍，在夕阳下像撒了一把碎钻：“张叔，您的车轮子是装了弹簧吗？这箱1982年的拉菲，要是磕掉个瓶塞，我跟您急。”
“得嘞，文小姐，”张叔赶紧捏刹车，三轮车“吱呀”一声停在仓库门前，“您这金贵的玩意儿，我比伺候亲闺女还小心。”他跳下车，古铜色的胳膊一抬就扛起半人高的酒箱，腱子肉绷得像块老树皮——这位前保镖队长搬起酒来，可比扛歹徒时轻手轻脚多了。
纪尘跟着跳下车，目光扫过仓库门上新刷的木牌“酒窖物资暂存处”。
三天前他偷偷把啤酒塞给萧静换辣椒面时，可没想到苏文文会把这牌子钉得比基地公告栏还高。
正想着，后颈被人戳了一下，转头就见苏文文歪着脑袋，睫毛上的酒渍还没干：“发什么呆？清点单呢？”
“在这儿在这儿。”纪尘忙从战术背心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纸，余光瞥见酒窖主人扶着拐杖站在仓库阴影里。
老人西装革履，领口却沾着草屑——显然是跟着三轮车一路颠过来的。
他盯着被卸下的酒箱，眼眶慢慢红了：“我以为……以为这些酒要跟酒庄一起烂在雨里。”
“它们本来就不该烂。”苏文文扯下一只手套，指尖轻轻抚过木箱上的烫金酒标，“您看这‘玛歌’的标志，这是波尔多的风穿过葡萄藤的形状；这软木塞的纹路，是三十年陈酿的呼吸声。”她转头对纪尘晃了晃清单：“记好了，第17箱有三瓶木塞松动，得单独放在通风处——上次你说‘酒不就图个醉’？现在知道错了吧？”
纪尘刚要回嘴，仓库里突然冒出个系着油渍围裙的脑袋。
厨师长老周举着锅铲，油星子“噼啪”溅在他发亮的脑门上：“小纪！听说你们搞回一批好酒？正好我炖牛肉缺料酒——”
“你敢！”苏文文的声音陡然拔高，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她三步跨到周师傅跟前，白手套几乎戳到对方鼻尖：“1961年的柏图斯？那是液体黄金！你拿它炖牛肉？你是想让全基地的人舌头集体自杀吗？”
“哎哎，文小姐别激动，”老周缩着脖子往后躲，锅铲在半空划出个油圈，“我就看那箱子最破，想着反正……”“最破的箱子里是1990年的罗曼尼康帝！”苏文文气得胸口起伏，转头揪住纪尘衣领：“管管你基地的饭桶！”
纪尘憋着笑，从口袋里摸出系统刚发的技能卡。
“高级品鉴”西个字在视网膜上闪着蓝光，他清了清嗓子：“要不这样——我用系统新学的本事，给您挑几瓶适合做菜的。”他指尖划过酒瓶，眼前浮现出淡金色的数据框：酒精浓度、单宁指数、挥发物含量……最后定格在一瓶深褐色的波特酒上：“这瓶1977年的泰勒波特，糖分高，加热后果香更浓，炖牛肉正好。”
苏文文凑过来看，发梢扫过他的手背：“你还藏着多少本事？上次说只会骑电动车，结果能爬水塔；说只会煮泡面，结果会挑酒……”她话音顿住，盯着纪尘视网膜上的蓝光，突然笑了：“合着你这系统，是把外卖APP改成生存版了？”
“那可不，”纪尘指尖又点过另一瓶酒，“上次送外卖要记30个地址，现在记300种酒的数据——系统说这叫‘职业技能迁移’。”他把挑好的酒推给老周：“就这三瓶，多一瓶你就等着文文拿醒酒器敲你脑袋吧。”
老周捧着酒箱跑得比送急单的外卖员还快。
苏文文蹲在剩下的酒箱前整理，忽然抬头：“那老头呢？”
纪尘这才注意到酒窖主人不知何时走到了仓库角落，正拍着几个深灰色金属桶。
老人敲了敲桶身，发出沉闷的“当”声：“小纪，这些防爆酒桶送你。当年怕地震震碎酒，让人用航空铝材做的，子弹都打不穿。”
纪尘摸了摸桶身，指尖传来冷硬的触感。
他想起怀里的通讯器，X - 7实验场的坐标还在发烫：“您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个？”
“看你摸通讯器的样子，跟我当年查酒窖监控似的。”老人眨了眨眼，“再说了——”他拍了拍纪尘肩膀，“能把我这些宝贝从狙击手枪口下抢回来的人，值得帮一把。”
夜色漫上基地围墙时，纪尘和苏文文坐在天台上。
他拧开一瓶没舍得交出去的勃艮第，酒液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
苏文文抱着膝盖，发梢的酒渍己经干了，像落了层薄霜：“你真的相信……这些酒能改变什么吗？”
纪尘望着远处的废城。
那里曾经是购物中心、电影院、他送过无数外卖的写字楼，现在只剩半截摩天轮在月光下转动，像只断了发条的表。
他把酒杯碰向苏文文的：“我不知道X - 7有什么，也不知道能不能打破什么循环。但至少……”他望着杯里晃动的酒影，“当我闻见这些酒的味道，能想起妈妈煮的西红柿打卤面，能想起萧静摔了辣椒面还笑，能想起你举着酒瓶喊‘稳住’的样子——”他突然笑了，“这些，不就是我们还活着的证据吗？”
苏文文没说话，只是把酒杯又碰了碰他的。
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下方改装过的防爆酒桶——它们被漆成了迷彩色，桶身上歪歪扭扭写着“X - 7特供”。
纪尘摸了摸桶盖，金属凉意透过手套渗进来，像在提醒他：明天，该出发了。
基地的探照灯突然扫过天台，照亮了酒桶上的最后几个字。
那是纪尘趁苏文文不注意偷偷写的：“人类的浪漫，炸不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