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高悬，幽绿的月光将乱葬岗映得鬼气森森。林暮寒的靴底陷入松软的腐土，每走一步都带起细碎的骨渣。三百盏人皮灯笼无风自动，灯面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油光，那些薄如蝉翼的人皮上，隐约可见血管的纹路。
"林公子，久候了。"
清冷的女声从灯笼阵深处传来。月无痕半掩在阴影中，左脸美艳如画，右脸却覆着青铜傩面。她手中的骨笔轻轻一划，最近的灯笼突然亮起，映出苏挽夜十六岁时的面容——唇角含笑，眼底却凝着血泪。
林暮寒的守宫砂突如活物般游至掌心，凝成北斗状。他伸手欲触灯面，灯笼却猛地后撤，灯芯爆出三尺青焰。焰光中浮现出惊悚画面：二十年前的雨夜，师父正用七星剑刺穿苏挽夜的心口，鲜血溅在未完成的《九幽图》上。
"这些可都是你的杰作。"月无痕的傩面突然开裂，露出布满《河图》刺青的右脸。她挥动骨笔，三百盏灯笼齐声尖啸，每盏灯面都映出不同死状的"苏挽夜"。有被菌丝吞噬的，有困在青铜棺中的，更有被初代锁魂链绞杀的。
林暮寒的右眼突然灼痛，巫山神女的瞳孔在眼底显现金纹。金光所及之处，灯笼纷纷炸裂，飞溅的人皮碎片在空中重组，竟拼凑出完整的巫山祭坛图。月无痕的骨笔突然暴长，蘸取飞溅的守宫砂血，在虚空画出"巽"卦。
"轰——"
地面裂开深渊，九层人皮塔破土而出。最顶层的琉璃瓦上，悬着具水晶棺，棺中女子与苏挽夜容貌无二，只是眉心多了一点朱砂痣。
塔内阴风呼啸，每层都悬挂着数百张人皮面容。林暮寒踏着人骨阶梯而上，见那些面容竟随他的脚步转动眼珠。第七层中央供着青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三百个不同年代的守墓人，每个怀中都抱着具腐烂的"苏挽夜"。
"这才是永生该有的模样。"月无痕撕下左脸美人皮，露出森森头骨。她将人皮覆在水晶棺上，棺中女子突然睁眼，瞳孔中射出巫山神女的金光。林暮寒的右眼突然爆裂，神女眼球滚入棺中，与女子眉心朱砂痣融为一体。
塔壁的人皮突然齐声诵咒，声浪震得琉璃瓦簌簌坠落。月无痕的骨笔刺入自己胸腔，蘸取金色心血在棺盖绘出《九幽图》。当最后一笔画完时，整座人皮塔开始扭曲，那些悬挂的面容纷纷坠落，化作菌丝缠住林暮寒西肢。
"用你的巫祝血唤醒她！"月无痕的傩面彻底碎裂，露出布满咒文的头骨。林暮寒咬破舌尖，精血喷在棺中女子额头。霎时间，三百盏灯笼同时熄灭，塔外传来初代守墓人的咆哮。
青铜巨树遗址回荡着凄厉笛音。封九霄盘坐在树桩上，百衲衣下露出鱼鳞状的皮肤。他的耳后被青铜钉封死，颈侧鱼鳃开合间喷出腥臭雾气。西十九根人骨笛悬在腰间，最长的笛身刻满《往生劫》乐谱。
"你听见地脉在哭嚎吗？"封九霄的鱼鳃突然扩张，露出里面蠕动的菌丝。他抽出第七根骨笛吹奏，笛声化作实体音刃，将林暮寒的衣袍割出百道裂口。巫山神女的眼球突然在林暮寒怀中震颤，金光凝成护盾挡住音波。
笛声突变，地面裂开蛛网状缝隙。三百具腐尸破土而出，它们的关节被菌丝缠绕，眼窝中塞着青铜卦钱。林暮寒挥剑斩断前排腐尸，断颈处却钻出双头尸蛟，毒牙滴落的黏液腐蚀青砖。
"坎位，天璇！"巫山神女的声音在识海炸响。林暮寒踏着卦位闪避，七星剑刺入阵眼腐尸的天灵盖。尸阵瞬间凝滞，封九霄的骨笛突然炸裂，耳后鱼鳃喷出黑血，在空中凝成《往生劫》的最后一个血色音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