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隐入云层的刹那,焦土上突兀地立起三层木楼。檐角铜铃无风自动,门楣匾额上"往生客栈"西字渗出血珠。店小二掀开后厨门帘时,浓烈的尸油味裹挟着菌丝扑面而来——案板上堆着七具巫祝尸体,正被剁成肉馅填入人皮灯笼。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柜台后的女子戴着青铜面帘,露出的左眼瞳孔是七星连珠状。林暮寒的守宫砂突如活物般游至喉间,凝成"凶"字卦象。当他指尖触到柜面时,木纹突然游动起来,显露出三百个不同年代的自己,每个都在客栈殒命。
女子突然掀开面帘,右眼竟是巫山神女的灵魄所化:"第七百二十一位守墓人,你终于来还债了..."话音未落,天花板垂下无数菌丝,将林暮寒吊上半空。那些灯笼突然亮起,映出初代守墓人剜出神女双目的场景。
账册无风自动,泛黄的纸页上浮现血字:林暮寒欠阴债三百世。女子从发髻拔下青铜簪,簪尖刺入他眉心取出一滴金血。血珠落入砚台的刹那,整本账册突然活过来,纸页化作人皮将他层层包裹。
"用你的巫祝血写往生契!"女子的左眼射出金光,在林暮寒背上烙出《九幽图》残篇。当他挣扎时,客栈地板突然塌陷,露出下方沸腾的青铜熔炉。炉内沉浮着九百颗巫祝心脏,每颗都刻着初代守墓人的生辰。
炉火突然暴涨,熔炉中升起具缠满锁链的青铜棺。棺盖缝隙伸出腐烂的手掌,掌纹与林暮寒的守宫砂轨迹完全重合。女子突然癫狂大笑:"你以为轮回是救赎?不过是初代蜕下的三百张人皮!"
客栈地窖内悬挂着三百具人蛹,每具都被菌丝裹成茧状。当林暮寒划开最近的人蛹时,粘稠液体中浮出与自己容貌相同的尸体。尸体的后背皮肤被完整剥离,上面绘着《连山易》卦象。
"这才是真正的你..."女子将剥皮刀塞入林暮寒手中。刀锋触及尸体的瞬间,所有菌丝突然暴走,将他的双臂钉在墙壁上。人蛹中的尸体集体睁眼,腐烂的声带挤出同一句话:"弑亲者永堕归墟!"
地窖深处传来铁链拖动声,初代守墓人的残躯从阴影中爬出。他的脊椎骨己换成青铜巨树的根系,每根骨节都嵌着巫山神女的指骨。当根系刺入林暮寒的胸膛时,守宫砂突然逆流成河,在虚空凝成完整的《归藏易》。
初代的青铜骨节突然暴长,将林暮寒钉在蜕骨阵中央。女子取来九盏人油灯,灯芯竟是历代守墓人的舌骨。当火光触及蜕骨阵时,林暮寒的皮肤开始片片剥落,露出下面金色的《河图》纹身。
"以汝骨血,续吾永生!"初代撕开自己的胸腔,里面跳动着半块尸仙骨。就在骨节即将刺穿林暮寒心脏时,巫山神女的灵魄突然从金纹中跃出,化作金针刺入初代眉心。
蜕骨阵突然逆转,初代的青铜骨节寸寸断裂。女子尖叫着融化,她的残躯在菌丝中重组,竟变成苏挽夜的模样。客栈开始崩塌,三百具人蛹同时炸裂,飞溅的尸块在空中组成困龙大阵。
客栈废墟下露出九丈血池,池中沉浮着历代守墓人的头骨。墨无涯手持青铜罗盘立于池畔,盘面指针正指向林暮寒的眉心:"三百世的因果,该在此了结。"
当林暮寒踏入血池时,头骨突然组成卦阵。墨无涯割开手腕,黑血染红罗盘,池底升起具水晶棺。棺中女子与苏挽夜容貌无二,只是心口插着初代的七星剑。剑柄处缠着的杏黄穗子突然暴长,将林暮寒拖入棺中。
"这才是真正的阴婚契..."墨无涯癫狂大笑。棺盖合拢的刹那,三百道青铜锁链从池底射出,将林暮寒与女尸紧紧缠绕。他们的血脉开始交融,在皮肤上烙出《九幽图》全卷。
巫山神女的灵魄突然实体化,她徒手撕开水晶棺,金血与池水相触的瞬间,整座血池沸腾如煮。墨无涯的青铜罗盘突然炸裂,盘面碎片化作三百把利刃刺入他全身。初代的残魂从血雾中浮现,却被神女用发簪钉在池底。
林暮寒的守宫砂突然离体,在池面凝成血色《连山易》。当最后一卦成型时,池水突然倒灌入天,在空中形成巨大的漩涡。所有头骨同时诵经,声浪震碎了初代最后的执念。血池干涸处,一株琉璃幼苗破土而出。
七日后,幼苗己长成参天巨树。傩面少年跪坐树下,将青铜灯埋入根系。当灯芯触地的刹那,树冠绽放出三百朵人面花,每朵花蕊中都蜷缩着菌丝婴儿。它们的后背七星痣泛着柔和金光,口中吟唱着古老的巫祝歌谣。
"时辰到了..."少年摘下傩面,守宫砂突然游至眉心。树根处裂开九道缝隙,三百具巫祝尸体破土而出,朝着琉璃树跪拜。他们的天灵盖突然打开,脑髓中飞出青铜花瓣,在树冠凝成新的《河图》卦阵。
子夜时分,琉璃树突然化作光尘消散。少年怀中的灯芯坠地生根,长出新的嫩芽。菌丝胚胎们手拉手围着嫩芽起舞,焦土中钻出无数青铜花苞。当第一缕晨光划破天际时,花苞同时绽放,露出里面指甲盖大小的巫祝胚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