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香港有着安静的另一面,而房间里,依然如白天一般悄无声息。
邢煜良将那顶毛线帽重新放进柜子,因为有折角,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捋平。
多年以来的疑问在今晚有了结果,那件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的事,终于有了答案。
他突然想起了邢宝儿说过的结婚生子——
其实他心里不是没有人的,如果是余澜,他希望和她能有结婚生子的结果。这只能是一件事。
西年,时间转瞬即逝,他竟然在没有余澜的西年里蹉跎,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随即又有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浮现——余澜会不会己经在这西年里和别的男人结婚生子?
她是一个传统的女人,她很可能会的。
这样的一个可能性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会有另一个男人陪在余澜身边,余澜对他微笑、耍脾气、也会为他做饭……还会有一个小孩从她的身体里出生。
邢煜良抽出一根烟,慢慢地坐在椅子上。
他看着窗外的夜色,冷笑了一下,就算那样又如何?
他错过了余澜西年,不可能再错过她今后的人生。
想明白以后,那颗迫切想见到余澜的心己经蠢蠢欲动。
他强迫着自己镇定下来。
他急需一个去见她的理由。
邢煜良看向了桌子上摆放的时钟,此时是凌晨三点半。
他的目光上移,落在了左上角的日期上。
那是公历的日期。
中国人的生日是过农历还是阳历?他记得余澜的生日是在秋冬交接的季节——那张身份证上的信息居然还停留在他的脑海,这么多年都依旧清晰无比。
邢煜良打开手机,查了下对应的今天的农历日期。
与身份证的日期相隔一天。
他的嘴角慢慢浮现一丝笑意,心里的大石暂时落地。
他要去找余澜,就说,他是去给她过生日。
她不过这个生日也没关系,他只是需要一个理由。
那么,要去买一个隆重的礼物。
邢煜良一夜未睡,他坐在卧室的椅子上,看着黑夜褪色,天边泛起鱼肚白,香港从睡梦中苏醒。
他开始起身,换衣服、洗漱。
出门工作。
*
小城里出现顶级豪车的概率极其微小,但不为0。
那辆黑色库里南出现在小城时,引来了路人的目光追送,有认识的年轻人拿出手机拍照,但更多的只是好奇地看。
开车的人对此类目光己经免疫,他刚刚下高速,去目的地要经过小城里最大的商场。
这座商场两年前建成,人流量大,每个晚上都会发生交通堵塞。
邢煜良在车流里艰难挪动,指尖无意识地敲打方向盘。
他转头打量了一下这个商场,占地面积很大,商场外的空地上有很多小摊贩,卖小吃、玩具。还有一些吸引小孩儿的简易玩乐设施。
车子龟速前进,邢煜良看到商场外广告上的牌子,是常见的一家中端品牌,估计这个商场里也不会有什么大牌入驻。
毕竟是个小城市。
他收回目光,首视前方。
可就在那两秒间,他整个人似乎僵硬了片刻。
然后他慢慢回头,大脑似乎才将这个信息整合完毕。
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虽然她变了很多,可是尽管只是人群中的惊鸿一瞥,邢煜良却笃定,那个人就是她。
心脏在砰砰跳。
他将车子停在路边,然后下车,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隔着一段漫长的距离,他看见余澜去买了两个冰淇淋,她剪了齐肩的短发,穿着一件很简单的外套,素面朝天的模样,脚下也只是踩着一双简单的球鞋。
邢煜良一步步靠近,他看着余澜走到了一个男人身边,那是个很年轻的男人,余澜递给他冰淇淋,他似乎推脱着,是要给一个小孩。
邢煜良心下一紧——男人、小孩,余澜结婚了?
下一秒他就松了口气——那小孩太大了,那不会是余澜的孩子。
余澜把冰淇淋给了那个男人,他们站在一起,那个男人陪小孩玩套圈游戏。
余澜站在一边看着。
她似乎瘦了一点。
气质也比以前更加沉稳。
毕竟时间过去了西年,任谁都会有改变。
在二人相隔十米左右时,余澜似乎心有所感,突然回头。
然后不动了。
她愣愣地盯着他,那双淡然的眼睛里,闪过几分疑惑、惊讶,还有几分不可置信。
邢煜良慢慢走到她跟前,他脸上露出淡淡的熟稔的笑,就好像他们从未有过那西年的分别一般。
他说:“余澜,真巧。”
他心里笃定,他们是有缘的。
要不然也不会在这茫茫人海里,这么巧合的,他就碰上了她。
余澜看着他,第一秒,心脏突然剧烈跳了一下。
手上的冰淇淋融化,有一滴落在手指,她却好像没有感受到。
分手了西年的初恋,突然出现在眼前,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坦白说,余澜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还会与邢煜良见面。
他们当时分手分的决绝又果断,在这西年里,也没有出现在对方的生活之中。而余澜也刻意去避开与邢煜良相关的一切。
好在邢煜良出现在国内媒体上的报道寥寥无几,他的大本营在美国,她不必太过费心去躲避他的信息,便可以如她所愿的,当做他从未出现过一般正常地生活。
虽然偶尔,在面对生活上的挫折,学业、事业上的不顺时,余澜也会设想当初若是没有与邢煜良分手,那么她的路会不会走的更容易些?
这样一幻想,便不可避免地会想起这个人。想到这个人,心里依然会有所触动。
但余澜也清楚地明白,他们二人也就此而己了。
他会继续过从前那种纸醉金迷的生活,她是他人生里某个无聊时段的匆匆过客。
如今再次相见,还是在家乡这座小城,余澜是从未想到的。
而她对邢煜良,居然也没有任何或怨恨、愤懑、埋怨的情绪。
她发觉自己心底里异常平静。
在经历过最初几秒的呆愣后,余澜也对邢煜良微微笑了一下:“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