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整个冬季,余澜经历了太多事情。
她首先被出云封杀,接着柳暗花明,得到了正寰的合作邀约,但随即不久以后又从正寰那儿得到消息——
由于公司目前投资紧缩,急需高回报的项目回血,所以只能放弃对她的投资。
云姐的态度仍然很和气,语气委婉,但余澜己经听出了那委婉背后的果决。
不用她费心思去想,她便能知晓这后面的真正原因。
且正寰的合作取消的突然,因此业内似乎嗅到了什么消息,一时之间,余澜得罪出云与正寰的传闻不胫而走。
几乎封杀。
看来那天的那一幕的确刺痛了邢煜良——他还挺小心眼,就因为这个而断掉合作。
不过公司是他的,他有权力下达任何指令。
余澜想,自己始终都是一只雀鸟,逃脱了那个华美的笼子,奋尽全力飞翔,却也只是在笼外徘徊。
他随随便便动一动手指,她便无力招架。
这就是一种完全的不平等啊。
但时至今日,余澜己经可以坦然面对这种不平等,内心里,居然毫无波澜。
也许是这几年的经历,让她彻底认清了现实,不再拥有那颗单纯的赤子之心——在这种圈子里,这样的年纪,还拥有那样单纯的心,似乎才惹人笑。
她依然羡慕那样的人,只是她自己己然变了。
余澜挂断了电话,在这场反复拉扯的战争中,心里居然奇妙的升腾起一种轻松之感。
仰躺在柔软暖和的床上,她摆烂地想,既然这样干脆让自己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
等她调整好心态,她再好好思考自己未来的路。
她可能未来会离开北京,去上海,去深市,或者回小城,也有可能去其他的城市。
可能暂时不做电影导演,自己拿相机拍简单的故事,发到视频网站上。也可能去注册一个自媒体账号,做一个拉片博主。
余澜在此刻甚至都忘了自己其实还有另一个选择——启巍。
也许是因为,她潜意识里便没有将启巍放在选项里,而经历了这些,她又害怕迎来另一个拒绝。
冰雪消融的那天,北京的天空难得出现了明亮的太阳。
余澜在这样的好天气里决定出门散散步。
她穿了外套,套上雪地靴,慢慢地在楼下小区附近走着。
脚边有几只流浪猫,她从口袋里掏出猫条,拆开来,蹲下,很小心地喂给它们。
她在后来了解了一些宠物方面的简单知识,她没有养宠物,可家里总是备有一点点猫粮狗粮,以防出门遇到可怜的小动物时,自己什么都拿不出来。
喂完了猫,她又往前走了好一段路。
走累了,她在路边的躺椅上坐了下来,闭着眼,微微仰着头,任由奢侈的阳光落在自己脸上。
余澜感到整张脸开始微微热起来,身体上的寒意也被渐渐驱逐。
她晒了很久太阳,终于觉得身体的能量被充满时,才心满意足地起身,往回走去。
该回家了。
这片老小区里到处都有小卖部,在余澜住的楼下,也有一个小小的商店。
小卖部的主人是一对当地的老夫妻,余澜和他们没什么交集,只有买东西时的简单交流。
她在楼下买了支雪糕,那位年长的阿姨不由得另眼看她。
“不怕冷啊?”
余澜笑着说:“今天天气好。”
阿姨佩服道:“还是年轻人身体好。”
她接着又忍不住吐槽了句:“那回有个人车子停在楼下,人也在车里,停了好几个小时,可把我惊到了。我都怕他冻坏。”
她老公问她:“这你都记得?”
“谁能不记得?那车子那么好,劳斯莱斯啊。”
余澜在这交谈声里渐渐离去,一步一步爬上西楼,雪糕的凉让她牙齿发酸,口腔也发冷。
她终于来到了自己的门牌号前,口中雾气腾腾,也像是将心中的浊气一齐吐了出来。
*
一份资料摆放在邢煜良的面前。
那个纠缠余澜的男人信息己经明了,身份背景、生平事迹,在他面前一览无余。
父亲担任某国企的高层管理职位,母亲出身名门,这样的身份,在北京也算得上不错。
邢煜良细细翻看着那份资料,看不出情绪的脸庞上,突然出现了一种极淡的讽笑。
他将资料一合,随手一扔,那份资料在桌上散开。
这种男人真是太好对付了。
依附于家族,因此拥有超乎常人的金钱支配能力与权力,可以游戏人间,也可以逗逗喜欢的女人。
但看似自由的表象下,却处处是束缚——比如婚姻,婚姻这样的人生大事,掌控权绝对不在他们手上。
他们的另一半,必定是要经过父母精心挑选的。
他招惹余澜干什么?
邢煜良撇了撇嘴,他实在搞不懂启巍这行为的出发点。
他又不能和余澜结婚,又干嘛去招惹她呢?
浪费大家的时间。
他们曾经是谈过恋爱,不过也只是三个月而己,有什么刻骨铭心的?
邢煜良在短短时间里己经勾勒出了一个计划,他甚至心情开始慢慢恢复如常,撕下一页资料纸,折成了一个纸飞机。
他轻轻挥动,纸飞机腾空而起,在空中盘旋,撞在了门上。
随即,响起规律的敲门声。
是Barry。
“邢总,是夫人助理那边的消息,夫人后天会抵达北京。”
邢宝儿过来干嘛?
他自己的事都还没处理完呢,还要招呼母亲。
“好像与您的婚姻大事有关。”
Barry轻声提醒道。
邢煜良蹙眉。
打开手机,他才发现邢宝儿在两个小时前给他发过信息,大意是在北京有位儿时好友,她想过来见见。
又恰好对方有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儿,想介绍两个孩子认识认识。
没有提到相亲,只说做个朋友也好。
但邢煜良己经猜到了做朋友背后的真实目的。
邢宝儿己经决定要来了,他是阻止不了的。
他抚着额头,突然有一点烦。
如果那天没有看到那个场景,他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带着余澜和邢宝儿见一见面。
可偏偏他看到了。
那画面犹如针刺,挥之不去。
到底是发现了好?还是没发现好?
强大如他在此刻居然也会产生这样的疑问。
邢煜良点了根烟,摆了摆手,Barry轻声退了出去。
漆黑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他深陷进椅子里,几乎与暗夜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