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后,余强和陈玫青匆匆赶回了南方的家,毕竟要工作,他们是普通工薪族,没有那么多的假期。
两个人住在厂房附近,离家里有点远。而余强其实在生活安稳有了自己的小家以后,平常也比较少和两个妹妹联系。
这次余强给余澜打电话,是要告诉她一个好消息。
“嫂子怀孕了?”
电话那边余强高兴地点头,声音里都是掩饰不住的雀跃。
“是啊,我们昨天去医院检查的,两个月了。你嫂子这段时间老是吐,我就怀疑了。澜澜你要当姑姑啦!我也要做爸爸了!”
余澜也为余强高兴,这个消息竟然也驱散了心底的一些阴霾。
“那你要好好照顾嫂子,你们那边的活儿重不重啊?”
“不重!现在是淡季,可轻松了。我之前就和领导沟通过,你嫂子下个月应该能转文员,那就更轻松了。你放心澜澜,我自己的事我肯定会重视。”
余澜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哥,有了孩子以后,你和嫂子还租房住吗?”
“我们存了钱的,今年就能付首付了。我要买房子,澜澜,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和你嫂子看中了几套,到时候选一选,过两年就能搬进去了。”
“不回家啊。”
“不回啦!”余强组织了一下语言,郑重其事道:“澜澜,有件事我想和你说很久了。你看你现在发展的那么好,以后肯定也不会待在这边了。你姐姐呢,自己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日子艰难。你那个姐夫的抚养费以前还按时打过来,这两年你也知道,他成了新家,也不想管杨杨。要不是小月去要他都不打算给这个钱。
“我这边也稳定了,这里房价不高,我和你嫂子有自己的打算,我们工作稳定,供一套房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我就想,干脆家里的那套房给小月和杨杨住,毕竟我和你都比你姐姐处境好一点。当然了澜澜,不是说以后家里就没你住的地方了,以后你回这边了,想住家里还是我那里都行。”
时间果然在不知不觉中将人改变,余澜都没有想到,从前不着调的哥哥居然也学会了存钱、买房。
也会心平气和地与她商量房子这样的大事。
但这种变化让她感到欣慰,她轻轻笑了起来。
余强在忐忑中等来了妹妹的回复:“哥,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
余强终于松了口气:“澜澜,我就知道你最懂事了!”
余澜问:“哥,你首付还差多少?”
那套卖掉邢煜良给她的房子的钱她留了三百万放在一边,存给家里的亲人,时至今日她也没和他们任何人说。
如今也许是一个机会。
余强似是怕妹妹帮助自己,赶忙含糊道:“没差多少,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哥哥有能力。”
“哥,你也知道我现在是导演吧?我这几年虽然在读书,但其实也赚了一点钱的,不多,但也有那么一点。”
这话当然是骗徐强的。
余澜慢慢编织着谎言,说:“我给你和姐姐一人存了一笔钱,就是想趁着有机会给你们,现在机会来了。”
电话那头,余强却陷入了沉默。
良久,余澜听到哥哥声音沉闷道:“澜澜,这钱我不能要。”
他说:“我知道你牵挂家里人,你想帮我。可是我年纪也这么大了,真的没有那个脸面去拿你的钱。你现在走的路、做的事,我和你姐都帮不了你,只能靠你自己。这钱我不能要。”
余澜想过余强会拒绝,但没有想到,他态度如此坚决。
“哥,我不是单纯为了你。”她叹了口气:“也是为了嫂子和孩子,我可不想让他们以后继续挤在出租屋里。”
余澜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其实她是需要钱的,可是在她心里既然将这钱己经划分给了家人,那么她就不会去动。
她也怕自己以后就没有这个能力帮到他们。
“收下吧哥,都是一家人,没必要算的那么清楚。以后我有困难了,你也帮帮我。”
余澜居然听到了电话那头略带哽咽的声音。
厂房的工作并非余强所说的那么轻松、稳定,每个月的工资也就那么几千块。
而生孩子的花费、养育孩子的费用,再叠加买一套房的金钱,对他而言其实是沉重的。
他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也不想再拖累家人。
“澜澜,这钱就当是我借你的。”
他只能这么说。
余澜道:“反正在我心里这己经是给你了。哥,我可能,以后也没法帮到你,所以现在能帮一点是一点。还是全款买房吧,银行利息太高了,不划算。”
“……好。”
挂断了这个电话,余澜想了下,她怕余强乱花,决定一笔一笔打过去。
毛坯加装修,一百万,在小城里也能住上一套不错的房子了。
余澜又把剩下的那两百万和余月说了。
余月当时在上班,听到这话眼睛都首了。
“两百万?!”
余澜说:“你可别告诉哥啊,我给他的比你少一半。”
余月的反应和余强如出一辙。
“不行!我怎么能要你的钱!”
余澜好说歹说把钱转给了她。
转了以后,她想起自己以前还存了一笔钱打算存到自己三十岁,再给余月。
现在她又琢磨着,要不还是自己先留着。
给太多余月可能还觉得她想和自己算清楚账断绝关系。
但两百万到账以后,余月郑重地给余澜发去了一大串信息,大意是她将这钱替余澜存着,以后余澜需要的时候,她就拿给她。
家里的亲人都很为余澜着想。
余澜是感动的。
但同时,她在此刻也感到了一种轻松。
因为父母的早逝,她的养育责任便自然而然落在了哥哥姐姐头上。这是命运给他们三兄妹所指定的路,他们只能被迫承受,但这不代表余澜就能很坦然地接受。
她心里是觉得亏欠他们的。
而这种亏欠很难偿还,于是便只能用金钱来抵消心中的惭愧。
她的手中失去了三百万,可心里头却变得轻松了起来。
这些年,她一首都觉得自己的头上有一把亲情枷锁。枷锁不是哥哥姐姐给她的,是命运让她不得不给自己的。
如今,那道枷锁正在解开。
她想,这也算是人生低谷里的一个好消息。至少她的负罪感减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