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谦掀开鄂温克族撮罗子的皮帘子,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草药味和潮湿的霉气。
昏暗的光线下,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正抱着个面色发青的孩子,地上躺着个额头滚烫的妇女。
“盐……孩子需要盐……”老人用生硬的汉语说道,浑浊的眼睛在看到王谦手里的盐袋时亮了一下。
王谦立刻蹲下,从怀里掏出杜小荷用油纸包好的盐袋,每一小包上都画了颗小小的爱心。他掰开孩子的嘴,将盐水一点点喂进去。
于子明己经冲出去喊人,很快,附近的牧民们纷纷围了过来。他们衣衫单薄,脸颊凹陷,眼睛里却燃起希望的光。
“盐!还有猪油!”一个年轻牧民用鄂温克语激动地喊着,伸手接过王谦递来的盐包,首接捏了一小撮放进嘴里,咸得他眼眶发红。
“他们缺盐很久了。”于子明低声说,“再这样下去,人会没力气,连牲口都拉不动。”
王谦点点头,看着牧民们小心翼翼地分着盐巴,像捧着金子一样。
人群里,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踉跄着走过来,他的嘴唇干裂,眼睛里却带着倔强的光。
“你们……是汉人?”他嗓音嘶哑。
王谦心头一震——这张脸,他上辈子在护林队见过无数次!阿木尔!不,这是年轻时的阿木尔父亲,札萨克!
“是,我们带了吃的。”王谦赶紧从雪橇上取下粘豆包和风干的野猪肉,“先吃点东西。”
札萨克接过豆包,掰成两半,一半递给身旁虚弱的妻子。女人咬了一口,眼泪首接掉了下来。
“甜……甜的……”她哽咽着说。
王谦喉咙发紧。上辈子,阿木尔曾说过,他父母就是在这个冬天饿死的。而现在,他们活下来了。
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营地。越来越多的牧民围过来,有人捧着冻伤的脚,有人抱着咳嗽的孩子。
王谦和于子明把带来的物资一一分发——盐、油、粘豆包、风干的肉、胡萝卜,甚至杜小荷塞的那罐山梨膏,全都派上了用场。
一个老牧民拉着王谦的手,用生硬的汉语说:“你们……救了命。”
王谦摇头:“我们只是带了些吃的。”
“不。”老牧民固执地说,“没有盐,人会死。没有油,人会冷。你们……是长生天派来的。”
傍晚,牧民们宰了一只瘦弱的羊,煮了一大锅肉汤。虽然肉少汤多,但这是他们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
“吃!”札萨克把最大的一块肉塞进王谦手里,“你们救了我们的命,我们的羊……冻死了很多,但活着的还能生。”
王谦低头看着碗里的肉,心里发酸。他知道,在牧民的习俗里,冻死的羊是不能吃的,认为不吉利。可他们还是把仅剩的活羊宰了待客。
第二天一早,札萨克带着王谦和于子明去看他们的羊圈。
雪地里,几十只羊冻得僵硬,横七竖八地倒着。
“这些……不能吃了。”札萨克摇头,“但皮子还能用。”
王谦蹲下,摸了摸冻硬的羊尸。
上辈子他听阿木尔说过,牧民宁愿饿死也不吃冻死的牲畜,认为会带来厄运。
“这些羊……你们真不要了?”于子明忍不住问。
札萨克点头:“不能吃。”
王谦和于子明对视一眼,心里有了主意。
“那……能让我们带走吗?”王谦问。
札萨克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们救了我们的命,这些羊,你们全拿走!”
牧民们帮忙把冻死的羊装上了雪橇,足足二十多只。虽然不能吃,但羊皮可以鞣制,羊毛可以纺线,骨头还能熬胶。
临行前,札萨克紧紧握住王谦的手:“等春天来了,你们再来,我请你们喝最好的马奶酒!”
王谦点头:“一定。”
他知道,这一世,阿木尔的父母活下来了。
而他带回屯子的这些冻羊,将会让家人们过上一个富足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