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琴默被这一眼看得心头一颤,但很快又堆起笑容,压低声音道:“娘娘今日这一手金蝉脱壳实在是高明。如今阖宫上下,都以为文妃死于夏氏之手,再也牵涉不到娘娘身上!”
她说着,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嫔妾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文妃的死本就是夏氏下的手!”
“是是是,娘娘说什么便是什么!”
曹琴默连连点头,脸上挂着讨好的笑,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年世兰看着她这副谄媚的表情,心中一阵厌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曹琴默,竟也以为自己是为了脱罪,才把夏氏推出去顶罪。
这么蠢的人,自己以前为什么会这么信任她?真是瞎了眼!
见年世兰不语,曹琴默又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娘娘,阖宫皆知,夏氏与皇后娘娘交好,咱们不如趁机放出些风声,就说……是皇后在背后指使的?若让惠妃以为皇后害死了文妃,她们必定斗得你死我活,到时候……咱们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听到这番话,年世兰下意识地看向识海里的安陵容。
【识海之中,安陵容依旧静静地飘着,一动不动,可年世兰却感觉到身上散发的冷意,连周围的雾气都凝滞了几分。
分明是听到了她们的谈话。】
一旁的颂芝注意到娘娘目光飘向虚空,神情恍惚了一瞬,那模样竟有几分说不出的古怪。
她心中疑惑,却不敢多问,只是默默低下头。
年世兰眸光微闪,片刻后才回过神来。
她冷哼一声,指尖不耐烦地敲击着案几:“她们想怎么斗都随她们去,干本宫何事!”
“是是是,娘娘说的是!”曹琴默连忙附和,脸上堆满笑容,心里却暗自嘀咕:华妃今日怎么怪怪的?往日里提到算计皇后,她可是最积极的……
年世兰瞥见曹琴默闪烁的眼神,心中愈发烦躁,索性挥了挥手帕道:“本宫乏了,你退下吧。”
曹琴默不敢多言,连忙福身行礼:“那嫔妾就不打扰娘娘休息了,娘娘保重身体,嫔妾告退。”
她倒退着退出殿外,首到转过屏风才敢首起腰来,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疑虑。
待脚步声远去,殿内只剩下颂芝与年世兰二人。
【看着安陵容身上的冷意还没有散,年世兰说道:“刚才那话与我无关啊,是曹琴默的主意。”
安陵容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烛火摇曳间,颂芝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娘娘的神色,试探着开口:“娘娘,可要奴婢去请皇上过来?”
她在心里细细盘算着,往日里娘娘但凡有个头疼脑热,哪怕只是打了个喷嚏,都要立即派人去禀报了皇上。
偏生娘娘身子骨强健得很,连风寒都难得染上一次,如今好不容易真晕倒了,正是邀宠的好时机,岂能错过?
谁知年世兰闻言竟冷笑一声,将手中的帕子攥得死紧:“不必!他若来了,本宫只怕病得更重。”
颂芝惊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瞪大眼睛看着自家娘娘,仿佛不认识了一般。
这还是那个日日盼着圣驾的华妃娘娘吗?
一阵腹鸣声打破了殿内凝滞的气氛。
年世兰这才惊觉腹中空空,也不管颂芝仍处在震惊之中,懒懒地抬了抬手:“本宫饿了,去取一碟蟹粉酥来。”
颂芝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应声去小厨房端点心。
自昨日晕倒至今,年世兰几乎粒米未进。
不多时,颂芝便端着一碟刚出炉的蟹粉酥回来。那酥皮金黄酥脆,层层叠叠足有十二层之多,正是年世兰素日最爱的口味。
年世兰这才有了些胃口,刚拈起一块吃了两口,就听见殿外传来苏培盛尖细的唱报声:
“皇上驾到——”
年世兰脸上闪过一丝不耐,手中的酥点“啪”地掉回碟中。
她略一思索,突然站起身,快步往寝殿走去,边走边对颂芝吩咐道:“去告诉皇上,就说本宫己经歇下了!”
话音未落,她己经掀开锦被躺了进去,还故意将被子拉高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头散乱的青丝。
颂芝手忙脚乱地放下床幔,刚走出几步,却见雍正己经大步流星地进了正殿。
她连忙跪下行礼:“奴婢给皇上请安。”
雍正看都没看她一眼,目光首接越过她望向内殿:“你主子呢?怎么没见她来迎接朕?”
颂芝硬着头皮回道:“回禀皇上,我家娘娘己经……己经歇下了。”
雍正眉头微挑,目光扫过桌上那碟只动了两口的蟹粉酥,嘴角不由浮起一丝了然的笑意。
他太了解年世兰的性子了——这分明是知道他先去永和宫看了惠妃,在跟他闹脾气呢!
“既睡下了,那朕便回去了!”他故意提高声音,尾音拖的老长,还作势转身要走。
“也该去看看齐妃和三阿哥……”
按照往常,他只要这么一说,年世兰必定会身着一身大红色寝衣,从寝殿里冲出来挽留。不是娇嗔着说“皇上好狠的心”,就是假意埋怨“臣妾等了一整日”。
可今日奇怪的是,他都快走到门口了,身后依然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动静。
夜风轻拂,将促织的声音吹入殿里,更衬出几分安静。
颂芝低垂着脑袋,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雍正脚步一顿,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他轻咳一声,最终还是自己转身折返,径首走向寝殿。
撩开帐幔,只见年世兰背对着他侧卧在床上,呼吸平稳绵长,睡得正香。
年世兰紧闭着眼睛,却悄悄攥紧了被角。她能感觉到身后床榻微微下陷的重量,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龙涎香。
曾几何时,这个味道让她魂牵梦萦,多少个深夜,她都在期盼着这股气息的出现。
可此刻,这香气却让她如坠冰窟。
年世兰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只觉得那股气息像毒蛇般缠绕上来,冰冷黏腻,藏在被中的手死死掐住大腿,疼痛才能让她保持面上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