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永徽二十三年三月廿西,巳时三刻。
冷清清只觉喉头腥甜,喉间刺痛难忍,猛然从雕花拔步床惊起,指尖攥紧明黄锦被,只见腕间金镶玉镯在日光下泛着幽光,镯身刻着细如蚊足的“长乐”二字。铜镜中映出一张苍白面容,眉梢含愁,唇色乌青——分明是昨日她观《太后临朝》杂剧时,戏台上那“傀儡太后”的扮相。
“娘娘醒了?”宫人跪呈青瓷碗,声线发颤,“陛下与皇后娘娘命奴婢送来醒酒汤,言娘娘昨日千秋宴多饮了几盏……”
冷清清指尖抚过碗沿,忽忆起昨夜宴上,皇后亲自为她斟酒,酒液入杯时泛起异样涟漪。她抬眼望向窗外,檐角铜铃无风自响,惊起檐下白鸽——此等异兆,竟与她前世所著《后宫权谋录》中“毒杀傀儡”的开篇如出一辙。
“本宫乏了,退下吧。”她将碗推至案几,指腹擦过桌面暗纹,竟与书中描写的“椒房殿机关图”分毫不差。待宫人退尽,她踉跄着扶镜台站稳,忽见镜中Refle后颈有枚朱砂痣,与她前世锁骨处的胎记位置吻合。
子时三刻,月过柳梢。
冷清清握簪抵在喉间,听着窗外风声中夹杂的衣袂翻飞之声。檐角黑影一闪,玄色劲装男子翻窗而入,腰间玉佩坠着半片竹符,正是剧中“冷面少卿”乐信的信物。
“娘娘果然机敏。”男子摘下面罩,剑眉星目,眼底却凝着寒霜,袖中“废后密旨”飘落,黄绫上“鸩杀太后”西字刺得她心悸,“臣乐信,救娘娘一命,亦需娘娘与臣做笔交易。”
冷清清指尖发颤,簪尖刺破指尖,血珠滴在密旨“废后”二字上,竟晕开如莲花状:“何为交易?”
乐信单膝跪地,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臣需娘娘假作与臣恩爱,稳坐中宫;娘娘需臣护佑周全,查明真凶。”他抬眸时,冷清清见他瞳孔深处映着自己惊惶的脸,“此乃‘共生之契’,娘娘可愿签否?”
忽闻远处宫墙传来更鼓声,冷清清望着案头未饮的醒酒汤,又低头看乐信掌心紧握的银针——针尖竟沾着淡紫色粉末,与她书中“以毒攻毒”之法所用的“醉生梦死散”色泽相同。
“好个共生之契。”她褪下金镶玉镯放在乐信掌心,镯身与他腰间竹符严丝合缝,“但本宫要的,不止是活着——还要这后宫,血债血偿。”
乐信指尖扣住她腕间脉门,银针如蝶刺入她膻中穴,药香混着他身上沉水香袭来:“臣定当助娘娘登临凤位,只是……”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后颈朱砂痣上,“娘娘需切记,莫信任何人,包括臣。”
窗外骤起狂风,吹灭烛火。冷清清在黑暗中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却又莫名镇定——她曾在话本中写尽后宫阴诡,如今身临其境,反倒生出几分孤勇。待再睁眼时,乐信己消失无踪,案头唯有他留下的半卷《女戒》,扉页用朱砂笔圈着“夫者,妻之天也”,却被人用匕首刻了道深痕,露出底下“天亦可欺”西字。
更声渐远,冷清清摸向发间金钗,触到钗头暗格——里面竟藏着半片竹简,刻着“乐信,守灯人”。她攥紧竹简,忽觉掌心刺痛,低头见昨日被簪尖刺,竟渗出淡金色血珠,在月光下凝成细如发丝的纹路,状若北斗。
(第一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