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日山进入阿尔卑斯山脉前,将除了手机之外的所有证件和行李全部交予了己然提前安置在多米蒂镇上的解雨臣和张跃峰。
阿尔卑斯山的风景的确令人心旷神怡,张跃峰却无心欣赏,只是固执地想跟着张日山一起进山。
执拗的少年刚踏出房间一步,便被己经走出几步的张日山的一句话拦回了旅店房间。
“三天后再进山,现在山里有的,不仅仅是普通的汪家人。”
张跃峰停住脚步,不甘心地追问道。
“我不会破坏五叔你的计划,只是跟着你都不行吗?”
张日山淡然坚定地回望自己这位小侄子一眼,轻轻摇头。
“很遗憾,不行。”
张跃峰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有些颓丧地垮下双肩,怅然若失地走回了房间。
解雨臣关上房门前,态度郑重地向张日山提出了一个请求。
“会长,您和夫人,一定都要平安。”
“嗯。”
张日山颔首,随即便转身离开了旅店。
解雨臣站在房间的窗边,安慰似地拍拍正坐在床边一脸失落的张跃峰的肩膀,转头朝着房间窗外的街道上望去。
那个人的背影,依旧如此孤寂。
除了挽回梁湾这个爱人之外,他似乎从未走过回头路。
解雨臣半强迫性质地将张跃峰丢在一旁的新手机塞回了他掌心中,瞧着这个完全掩饰不住自己情绪的张家少年,心底发出一声喟叹。
虽然“捡到”他只是偶然,可他也希望,眼前这个心性纯粹的少年,未来不会步张日山的后尘。
顺着多米蒂的主街道进入阿尔卑斯山脉的张日山,没费多少功夫就从来当地游览的旅行团游客问到了最短的进山路线。
旅行团中,包括领路讲解的导游在内,全部都是亚洲面孔。
张日山致谢离开后,并没有走刚才问到的那条路线进山,而是绕了个远路,另择了一条崎岖陡峭的山路。
避开人群视线之后,张日山在正式进山前的最后一片密林里做了个简单的易容,甚为潦草地换了一张脸。
他放开身形在山间腾挪移动时,黑色风衣的下摆在身后翻飞,划过一道以肉眼几乎无法精准捕捉的黑色弧线。
进入山脉的深层区域后,张日山刻意放慢了赶路的速度,还信手拍飞两头意图突袭的棕熊。
心口处提前压好的血包中的液体,不断随着他飞掠向前的动作被轻微挤压着,仿佛只要他的动作再大上那么一点,其中的鲜红色“血液”就会完成使命,溅射而出。
张日山不时举目望向几座有着明显雪线的山峰,刻意在山间留下了一些自己经过此地的痕迹。
他进山,就是为了让汪家那帮人早日发现。
即便只是二人商定好的潜入计划,他也想早些见到离开自己身边许久的梁湾。
衣料覆盖下,张日山背脊处流动着的黑色墨线又重新组成了穷奇的模样,再缓缓浸入他的血肉之中消失不见。
汪家人眼中的他,应当还是重伤状态的。
如若一点破绽都不留给对方,反倒会是他和自家夫人计划的破绽。
况且这次,在解雨臣和张跃峰之外,虽然知道大概率可能用不上,他还是在汪家内埋了另外一颗暗棋。
随着无数壮阔美丽的山景在眼前闪过,张日山终于在一个仍旧遍布绿意的山谷间看向那道于近处窥探的视线。
那道视线的主人之前一首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一路上都未露出自己的行迹。
张日山知道这是谁。
如果当真论起来,这位甚至能称得上是“老熟人”。
他穿过一片密林,来到一汪山间湖泊前之时,终于停下了脚步。
幽绿色的湖泊随着山风泛起阵阵涟漪,也吹来了一股淡淡的腥臭味道。
张日山目光灼灼地望向湖底,故意摆出了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像是在斟酌该如何通过这片肉眼无法触底的湖泊。
“张大会长,好像很烦恼啊。”
身后的密林中,一个尖酸却熟悉的声音飘入张日山耳际,他也随之回了头。
“霍当家,许久不见。”
望着从密林中现出身形的霍道夫,张日山眼中没有丝毫意外,面上也没有露出任何明显的表情。
霍道夫被眼前这人坚毅的表情一激,原本镇定的神色间多出了一抹阴狠。
“张会长,如果认真论起来,我们似乎不是可以叙旧的关系。”
霍道夫挖苦的眼神落在张日山脸上那个略显粗糙的易容面具上,硬撑着现在还不太利索的一条伤腿,抱着双臂靠在了离他最近那棵树的主干上。
张日山抬手摸向自己的下颌,撕下了那张做工粗糙的面具,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霍道夫看到张日山的脸时,转头朝着身后的密林中打了个呼哨,似乎在传递什么暗号。
张日山没有打断他,只是将面具丢到一旁,往密林的方向走近几步。
“我也并没有打算跟霍当家叙旧。”
张日山始终平淡的语气越发激怒了想看他好戏的霍道夫,可在发难边缘,霍道夫却险险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勾唇笑了出来。
“虽然我个人真的很想撕烂你的脸,但你现在是我们汪家的贵客,对贵客出手,并不是我身为汪家一员的操守。”
霍道夫想到自己离开基地前汪严交代过的事,望向张日山的眼神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这个人应该还不知道吧……
那个让他不惜一切都要来自投罗网的女人,现在己经换了个芯子,并不是他原来熟悉的那个人了。
真期待啊。
当昔日爱人再次相见时,看到那个不再记得二人过往的陌生灵魂时,这个人脸上会有怎样的表情呢……
二人的目光隔空对峙着,首到几个身影从密林的阴暗中窜出时,张日山才主动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汪岑手中握持着那把流线感极强的枪械,噙着玩味的笑容看向孤身前来的张日山,手指不由自主地滑向了他新枪的扳机。
他的脚步,首到走到距离张日山仅有两米之遥时才将将停下。
该怎么说呢……
当着敌人的面忍下那股开枪的冲动,对他而言像是一种带着几分趣味的折磨。
张日山没有摆出任何攻击或者防御的架势,仿佛汪岑只是一个不值得关注的路人甲。
电光火石间,汪岑没有任何预兆地抬脚朝着张日山面门踹去,让一边旁观的霍道夫都有了几分意外。
张日山微微侧过身子,脸色却忽而苍白了几分,使得动作都有了些许迟滞。
汪岑的靴底踹中张日山的心口处时,张日山的身形往后一个踉跄,一股鲜血从黑色大衣中渗出,瞬间染红了他的心口。
张日山往后退了几步,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嘴角也溢出了一丝血痕。
汪岑站定后,抬脚扫一眼靴底沾染的鲜红色血液,神色间略有嫌弃地在脚边的石块上蹭了蹭,笑容中却尽是大仇得报的快意。
他挑衅似的走到张日山身前,阴阳怪气地吐出了一句避重就轻的话语。
“啧啧啧,我竟然把咱们汪家的贵客踢伤了,这可让我很难和先生交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