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湾在基地的会客室中百无聊赖地望着房间侧壁的白墙,一个眼神都未分给坐在自己对面的汪藏海,像是房间中没他这个人一样。
几秒后,一缕透明的丝线从合金门的缝隙中钻入房间,由指间回归了梁湾的体内。
梁湾心头轻轻一跳,慵懒的神色消退了几分,略略下压的眉眼间显出了几分明显的不悦。
“祖上,藏海能为您分忧吗?”
汪藏海显然注意到了她这个细微的表情,立刻出言询问道。
梁湾用下巴示意了一下会客室门外,有几分不耐地开了口。
“你闻不到吗?那股血腥味?”
她故意露出一副不喜的表情,有些嫌恶地在鼻端扇了扇。
“本尊是让他们带一个人回来,不是让他们带一名需要本尊出手救治的伤患回来。”
汪藏海自然感受到了。
可他没想到,他们汪家信奉的这位神明,竟还是个讨厌鲜血味道的神。
血液的味道,明明如此鲜美。
尤其,还是仇敌的鲜血……
他没有表露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只是不咸不淡地解释了一句。
“或许那几位后辈有他们自己的缘由,之后祖上若是不想出手,藏海为祖上代劳便是。”
神明有自己的脾气很正常,尤其还是地位如此尊崇的凤凰,有点自己的喜恶也不是不能理解。
总归,将那个张家人带回来才是最重要的。
梁湾眸中带着些许兴味地望向对面的汪藏海,以凤凰之力悄然观察着被他敛入体内的黑雾,状似无意地开口问道。
“作为一个修为尚且看得过眼的汪家人,你好像对现在的汪家……很满意?”
梁湾问出这句话时,唇边爬上一丝探究的笑意,似乎真的对这一点十分好奇一样。
因为天时地利人和而修成了飞僵之身的汪藏海,作为同样在汪家地位超然的大人物,也作为现在她和张日山计划的最大隐患,梁小姐当真很好奇他对于如今的汪家有什么看法。
在她面前没有显出一丝飞僵之能的汪藏海,无论是对汪家还是汪严的态度,现在看起来似乎都有些……模棱两可。
汪藏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深不见底的眼中是深藏于骨子里的淡漠。
“祖上与我,难道不是同样的吗?”
“虽未料想到世间竟能发展成如此模样,但只要汪家的大业未成,还是会分出自己的精力略微照拂几分。”
汪藏海听似答非所问的答案,梁湾却从中品出了一丝异样的味道。
该说,他果然是汪家先祖吗?
和她这些日子亲眼看过的汪家成员们一样,都是把自私自利刻在骨血里的人。
后世的汪家是什么模样,对于汪藏海而言,实则并不怎么重要。
只要这些后代还有一分可榨取的价值,他都会利用这价值为其实现真正的“长生”。
“本尊倒是无所谓。”
梁湾懒懒一摊手,将双手手臂垫在眼前的桌面上,支着下颌,看向了汪藏海。
“你以前好歹还是人类,本尊是凤凰,如果眼前这帮人实现不了那个大计,换一帮人就是了。”
梁湾浑不在乎的语气使得汪藏海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如同毒蛇般的竖瞳也透出几分兴奋的认同之意。
她在指尖凝聚出一条金红色的丝线,循着凤陆的记忆将其勾勒成一个玄妙的图案之后,指尖轻轻朝汪藏海一推,那个玄妙的图案转瞬便没入了汪藏海体内。
汪藏海完美至极的神情有了一丝僵硬,刚想开口询问梁湾此举的意图,对面的女人便主动开口解释了一句。
“看在你是眼下最对本尊胃口的人份上,给你点好处。”
梁湾以指尖轻敲三下桌面,方才没入汪藏海体内的图案霎时从他的心口处飘出,悬浮在了他的竖瞳前。
“你虽能侥幸修成飞僵,但如今世间的修行条件不比过去,这能让你之后跨越桎梏之时轻松几分。”
这一点,梁湾倒是没有说谎。
凤陆共享给她的记忆中,这个图案的确是一种玄妙的阵法,对于任何修行之人都有所助益。
只不过,如果这种阵法是以修行者相克的力量烙印在修行者体内,初期虽感觉不到什么不对劲,但只要之后他动用自己的本源力量,就会对修行者本身起到相反的效果。
简而言之,这是梁湾打着神明之名给汪藏海下的第一个“绊子”。
汪藏海闻言,立时内视了一番,发现体内的黑雾运转得的确比之前流畅通达许多之后,面上不自禁地浮出了几分喜色。
汪严那个后生没说错。
有神明庇佑,的确是汪家之幸。
他正待开口称谢,梁湾松开的眉头却又紧了紧,下一刻便将脸埋入了自己的臂弯中。
“他们到门外了,本尊不喜欢那味道,你替本尊应付一下。”
梁湾有些沉闷的声音响起在会客室内,汪藏海没有质疑,只是依言起身,从掌心放出了一线黑雾,让黑雾顺着合金门的缝隙灵活地钻了出去。
面容隐于暗处的梁湾偷偷勾了勾唇,一丝狡黠的笑意短暂划过了她的眼底。
虽然不知道汪藏海是不是当真那么好骗,可从她自己的视角来看,这位刚刚回归家族的汪家先祖着实有些木楞得过分。
梁湾身后的合金门无声打开之时,那个身着黑色风衣的身影就被汪岑第一个推进了会客室。
张日山跌跌撞撞地扶着会客室的桌子稳住身形后,甫一抬眸,便和站在桌边的汪藏海对上了视线。
化形为人的飞僵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两枚长牙有些不受控制地显露了几分原形,将他的两片嘴唇顶开了不少。
“张家人,还是血脉最为纯粹的本家成员,竟然会受伤?”
汪藏海压了压心底翻涌而起的嗜血欲望,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了张日山的心口。
张日山坚毅的眼神依旧没有分毫改变,也没有躲闪汪藏海的眼神。
汪严最后一个走入会客室,看到汪藏海仿若野兽一般狰狞的两枚獠牙时,本能地后退了半步。
和张家敌对了那么长时间,汪严对于地下那档子事,了解得也不比九门中人少上多少。
这位出现得甚是突兀的汪家祖先,此时似乎己经并不能被归到正常人类的范畴了。
狰狞的长牙没有让张日山恐惧,他目光顺势垂下,视线转向了一首将脸埋在桌面上、始终没有分给他一个正眼的人。
踏入这间会客室的一瞬间,他便明白。
夫人和他一起制定的“计划”的齿轮……
己然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