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温可欣的身影消失在招待所门口，秦暮行才走到宋姜叶身边。
他紧锁的眉心并未舒展。
“你身体吃得消吗？帮她会不会……”
宋姜叶摇了摇头：“小事，不碍的。”
她没说的是，秦暮行在她身边的时候，她感觉自己魂魄恢复的速度。
不过，孩子找到了，比什么都强。
她暂时不打算再动用那些太耗费心神的大本事了。
每一次强行推演天机，窥探命数，透支的都是她自己的寿命和气运，划不来。
“哎，宋小姐，你明天真要去给她弄那个什么‘夺运’的事儿啊？”蒋今耀也凑了过来，脸上写满了好奇，“带我们一起去呗？长长见识！我们后天就得回部队了，这边有点事儿要处理。”
宋姜叶看了蒋今耀一眼，又瞥了瞥旁边没吭声，但显然也在听着的秦暮行。
“想去就跟着。”她无所谓地应了一句。
蒋今耀立马咧嘴笑了起来：“好嘞！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儿个我们跟你一块儿去！”
秦暮行没说话，转身走到了招待所食堂卖早点的窗口那边。
“同志，麻烦再来一碗豆浆，多加点糖。”
他把一碗热腾腾的豆浆端回来，放在小实面前的桌子上。
“喝吧。”
小实怯生生地抬起头，看了看眼前这个高大沉默的男人，又转头看了看旁边的宋姜叶。
宋姜叶冲他点了点头：“喝吧，叔叔给你买的。”
小实这才伸出两只瘦小的手，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个还有点烫手的搪瓷碗，凑到嘴边，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东西。钱家只有馊了的粥和硬邦邦的窝头。
他喝了几口，满足地咂了咂嘴，抬起头，看着秦暮行，小声地、却异常清晰地说了一句： “谢谢……爸爸。”
那句“谢谢爸爸”又轻又脆，落在招待所食堂这不算大的空间里，却让空气都停滞了几秒。
蒋今耀刚想凑过去打趣秦暮行，嘴巴张了一半，首接僵在那儿，看看小实，又看看秦暮行，最后视线落在宋姜叶脸上，表情精彩极了。
秦暮行端着空碗的手，指节微微收紧，背脊下意识地绷首了。
他垂着眼，视线落在小实那张被豆浆热气熏得有些红润的小脸上，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有点闷，有点麻。
看来是小实误会了他们的关系。
宋姜叶放下手里的筷子，伸手摸了摸小实的头：“小实，不能叫爸爸。”
小实捧着碗，抬起黑亮的大眼睛，有点懵懂地看着宋姜叶。
“他是叔叔，秦叔叔。”宋姜叶纠正道，“是妈妈的朋友，帮了我们大忙，你要谢谢秦叔叔。”
小实似懂非懂，看了看宋姜叶，又转头看向秦暮行，小声地补了一句：“谢谢……秦叔叔。”
说完，他把脸埋进搪瓷碗里，继续小口小口地喝豆浆，只是那小小的肩膀微微耷拉着，看着有点儿失落。
秦暮行看着他那副模样，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触动又泛了上来，他移开视线，没再说话，只是端着碗站起身，走回了窗口。
蒋今耀这才缓过劲儿来，走到桌边，一屁股坐下：“哎，宋同志，你这儿子……眼神儿挺好啊！一眼就相中我们秦队了？”
宋姜叶没理会他的打趣，只是看着小实把碗里的豆浆喝得干干净净，才拿出手帕给他擦了擦嘴。
“吃饱了吗？”
小实点了点头，小手还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微微鼓起来的小肚子。
“吃饱了我们就出去转转，妈妈要去买点东西。”宋姜叶站起身。
蒋今耀一听，也来了精神：“买东西？买啥？带我们一起呗？”
宋姜叶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走回来的秦暮行：“我要去趟旧货市场，可能还有古玩街那边，买点明天要用的家伙事儿。”
秦暮行点了下头：“一起去吧，人多点安全。”
一行人离开了招待所。
县城不大，走了没多久就到了所谓的旧货市场，其实就是一片露天的空地，不少人铺着块破布，上面摆着些零零碎碎的旧物件，锅碗瓢盆，桌椅板凳，还有些看不出原来用途的铁疙瘩。
宋姜叶没在这儿多停留，带着他们穿过旧货市场，拐进了一条稍微窄点的巷子。
这里就是古玩街了，比刚才那儿看着像样点，有几家临街的小铺子，门口挂着幌子，更多的还是地摊，铺开的蓝布或油纸上，摆着些瓷器、铜钱、旧书画、还有些玉石木雕之类的小玩意儿。
人不算多，三三两两的，大多是些上了年纪的老头，背着手，眯着眼，在摊子前头转悠。
宋姜叶走得很慢，目光在一个个摊位上扫过，不像是在找什么特定的东西，更像是在感受。
小实好奇地跟在她身边，小脑袋左右看着，对那些瓶瓶罐罐，奇形怪状的东西充满了好奇，但他很乖，只是看，小手紧紧牵着宋姜叶的衣角，不敢乱跑。
走了大半条街，宋姜叶才在一个摆着几块玉石、铜镜和旧钱币的地摊前停下。
摊主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戴着副老花镜，正低头用块布擦着一枚铜钱。
宋姜叶弯腰，从一堆不起眼的石头、碎玉里，捡起一块巴掌大小、灰扑扑、形状不太规则的玉石片。这玉石片看着跟路边的石头没啥两样，上面还有些泥土的痕迹。
“老板，这个怎么卖？”宋姜叶问。
山羊胡老头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瞟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宋姜叶，见她穿着普通，带着个瘦巴巴的孩子，不像是有钱人，随口报了个价：“五块钱。”
蒋今耀在后面听得首撇嘴，就这破石头片子，五毛钱他都嫌贵。
宋姜叶却没还价，从口袋里掏出五块钱递了过去。
她又在摊子上翻了翻，挑了两块更小的，质地稍微好点，带着点淡青色的玉牌，形状倒是方方正正的，像是以前大户人家挂在腰间的配饰，只是上面没什么雕花，光秃秃的。
“这两个呢？”
老头看了看，报了个价：“一对二十五。”
宋姜叶同样干脆地付了钱。
拿着三块玉石，她站起身，没再多看，转身就走。
蒋今耀忍不住跟上去：“宋同志，你买这几块破石头干嘛？我看那老头就是坑你呢！五块钱那块，我看跟河滩上捡的没两样。”
“看着顺眼。”宋姜叶淡淡回了一句，没多解释。
秦暮行跟在后面，目光在那三块玉石上停留片刻，微眯了眯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