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招待所。
她一推开门,就愣了一下。
只见小实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爬了下来,正歪歪扭扭地在纸上画着什么。
宋姜叶走过去,低头一看。
小家伙画得很认真,小眉头皱着,嘴巴也抿得紧紧的,正在模仿她刚才画在玉石上的符文。
虽然线条抖抖索索,不成章法,铅笔印子深浅不一,画得乱七八糟,但……那起笔落笔的顺序,还有符文的大致结构,竟然有那么一丝丝她刚才画符时的……感觉?
“妈妈……”
小实听到动静,吓了一跳,赶紧想把手里的废纸藏起来。
宋姜叶没生气,反而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惊奇。
她蹲下身,拿起那张画得乱七八糟的废纸看了看,抬头看向儿子,语气带着一丝探寻:“想学这个?”
小实先是眼睛一亮,用力点了点头,但马上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赶紧摇了摇头。
他小手不安地绞着衣角,小声说:“我……我就是看着好玩儿……随便画画……”
宋姜叶笑了笑,这孩子,心思太敏感了。
她没戳穿他,重新拿起桌上的毛笔,又铺开一张干净的黄纸:“看着,妈妈再画一张,你仔细记住了。”
这一次,她刻意放慢了速度,一笔一划地画着。
“这一笔,叫引气,要从这里起,到这里收,气要沉……”
“这一折,是转承,不能断,要圆融……”
她一边画,一边用尽可能简单的话,低声解释着每一笔的走向、力道和大致的寓意。
小实瞪大了黑溜溜的眼睛,看得目不转睛,小脑袋随着她的笔尖移动,小脸上满是专注。
等宋姜叶画完一张最基础的平安符,她把毛笔递给了小实。
“你来试试。”
小实犹豫了一下,小脸上带着点紧张,但更多的是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
他伸出小手,接过了那支对他来说有点粗的毛笔。
他学着宋姜叶刚才的样子,先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蘸了点桌上剩下的朱砂。
他把黄纸铺平,屏住呼吸,颤抖着落下了第一笔。
第一张,失败。墨迹不是深了就是浅了,线条歪歪扭扭,断了好几处,完全不成样子。
第二张,稍微好了一点点,至少没断开,但还是抖得厉害,结构松散。
第三张……第西张……
当他开始画第五张的时候,落笔明显比之前流畅了不少,虽然笔画依旧显得稚嫩无力,但整个符文的结构己经基本成型,没有大的错漏。
就在他画完最后一笔,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抬起毛笔的那个瞬间——
那张黄纸上的朱砂符文,似乎极轻微地闪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一掠而过。
一股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但又确实存在的气流,以符纸为中心波动了一下。
虽然这波动转瞬即逝,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护身效用,但是……
符成了!
宋姜叶眼睛微微睁大了些,看着那张符纸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弱气息的朱砂痕迹,又看了看正一脸紧张、带着点期盼看着自己的小实。
这孩子……这天赋……竟然这么好?
要知道,她当年初学画符,也是练了很久,才勉强能引动那么一丝丝微不足道的气。
“画得不错。”
宋姜叶伸手,轻轻摸了摸儿子汗湿的小脑袋,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惊讶和欣慰,“比妈妈第一次画的时候,强多了。”
得到妈妈的夸奖,黑亮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像是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真的吗?妈妈!”
他高兴地举起手里那张画得歪歪扭扭的符纸,献宝似的递给宋姜叶看,“那我以后是不是就可以帮妈妈干活了?我学快一点,就能帮妈妈画符挣钱了!我能养活自己的!”
看着儿子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透露出的那种急于证明自己“有用”、生怕再次被抛弃的小心翼翼,宋姜叶心里微微一疼,泛起一阵酸涩。
她接过那张符纸,仔细看了看,然后把它小心地收了起来。
“好,小实以后可以帮妈妈。”她柔声说着,走到床边,拿起之前准备好的那个灰扑扑的玉石吊坠。
“来,把这个戴上。”她把系着黑色棉线绳的吊坠递给小实,“贴身戴着,洗澡睡觉都不要取下来,知道吗?”
小实接过吊坠,入手带着一种奇异的温热感。他听话地点点头,笨拙地把吊坠挂在自己细细的脖子上,然后小心地塞进了那件崭新的蓝色小褂子里面,让玉石贴着自己的皮肤。
她又拿起桌上剩下的那块画了符的淡青色小玉牌,还有那张折好的黄纸符,想了想,又快速地画了一张一模一样的符,折好。
她把这两套东西(一块玉牌配一张符纸)拿在手里,转身出了门。
她走到隔壁秦暮行的房门前,抬手轻轻敲了敲。
“笃笃笃。”
门很快就从里面打开了,露出来的是秦暮行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秦同志。”
宋姜叶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一手是系着红绳的淡青色玉牌,一手是两张折叠整齐的黄色符纸。
“这个你拿着。”她指了指其中一套,“这个是蒋同志的。一点小东西,护身用的,算是我的一点谢意,谢谢你们帮忙找到了小实。”
秦暮行垂眼,看着她递过来的东西。
那块淡青色的玉牌,在招待所昏暗的走廊灯光下,泛着一层柔和的光晕,上面的红色符文细密而清晰。旁边的黄纸符折得方方正正。
他的目光在那玉牌上停顿了一下,似乎多看了一眼。
“多谢。”他的声音有点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
宋姜叶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应该的,你们帮了我大忙,这点东西不算什么。”
她顿了顿,想起明天的安排,又开口说道:“对了,秦队长,我明天要去一趟红旗农场,处理温可欣的事情。小实一个人留在招待所我不放心,能不能……麻烦你们帮忙照看一下?”
“可以。”秦暮行几乎没有犹豫就应了下来。
话音刚落,蒋今耀正好哼着不成调的歌从楼梯口那边溜达过来,一眼就看到秦暮行手里拿着的东西,眼睛顿时亮了。
“宋同志!秦队!你们这儿干啥呢?”
他几步凑了过来,伸长脖子去看秦暮行手里的玉牌和符纸,“这是啥?好东西啊!宋同志,这是给我们的?哎呀,还有我的份儿啊?太够意思了!”
他自来熟地从秦暮行手里拿起属于自己的那块玉牌和符纸,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又伸头去看秦暮行手里的那份。
“哎?秦队,”蒋今耀摸着下巴,眼睛在两块玉牌之间来回对比,“我怎么瞅着你这块玉,好像比我的这块儿颜色更亮一些?水头更好点儿似的?”
他带着点揶揄的眼神看着秦暮行:“宋同志这可有点偏心啊!该不会我这就是个添头,人家顺带捎上的,主要是想送我们秦队的吧?”
秦暮行捏紧了掌心中的玉牌,墨眸深处似有一点情绪波动。
但他没搭理蒋今耀惯是开玩笑的话,拿着手里的玉牌和符纸,转身就进了屋,“砰”的一声轻轻关上了门。
“嘿,你看他!”蒋今耀对着紧闭的房门耸耸肩,然后转回头,对着宋姜叶挤眉弄眼地小声说:“宋同志,你别介意啊,我们秦队就这德性,闷葫芦一个,锯嘴葫芦似的!其实心里头指不定多高兴呢,脸上也看不出来。你看他刚才那动作,宝贝似的赶紧收起来了不是?”
宋姜叶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接蒋今耀的话茬,也没解释两块玉的细微差别,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