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秦暮行猛地从床上坐起，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呼吸急促。
又是那个梦。
黑暗中，看不清女人的脸，她压在自己身上，在滚烫的身体上着。
他感觉身体愈发灼烫，首到意识模糊。
看不清她的脸，却隐约记得她那双明亮的眼眸。
他用力按了按突突首跳的太阳穴，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边，点燃了一支烟。
烟雾缭绕中，他英挺的眉峰紧紧蹙起。
失忆前的那个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烦躁地吸了一口烟，将烟蒂摁灭在窗台的烟灰缸里。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进来。”
蒋今耀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份文件，看到秦暮行站在窗边，脸色不太好，愣了一下。
“这么早？昨晚没睡好？”
秦暮行没回头，声音有些沙哑：“有事？”
蒋今耀把文件递过去：“昨晚那批走私犯的审讯记录，有些新线索。还有……医院那边，赵同志今天可以出院了，我安排了车送她们母女去招待所暂住。”
秦暮行接过文件，翻看了几页，嗯了一声。
蒋今耀看着自家头儿那紧锁的眉头，忍不住开口：“头儿，既然人都找到了，你怎么……好像还不怎么高兴？也不打算带赵同志她们回……”
他话没说完，就被秦暮行打断了。
“没有。”秦暮行转过身，声色很淡，“事情还没完全确认。”
蒋今耀被他看得心里一突，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那孩子跟你长得……那还能有假？我看赵同志对你也有意思，念念那孩子也黏你……”
他顿了顿，试探着问：“头儿，你不会是……因为宋同志吧？觉得人家刚回来，还带着孩子，你这边突然冒出个……”
“不是。”秦暮行声音骤然转冷，“不要再胡说。”
蒋今耀吓得脖子一缩，不敢再吭声。
秦暮行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如果念念真是我的孩子，我自然会负责。但在这之前，必须要把所有事情都查清楚。我失忆了，不能只凭几句话和一张相似的脸就下定论。”
责任，他必须扛。
但前提是，确认那是他应该扛的责任。
他对宋姜叶……只是觉得她很特别，能力也很强，小实那孩子……确实让他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但他告诉自己，那不是男女之情。
现在，他可能有了自己的女儿，有了需要他弥补的过去。
“是，头儿，我明白了。”蒋今耀连忙点头。
“你先去忙吧。”秦暮行挥了挥手。
这几天，赵晚舟确实常来。
有时候是上午，有时候是下午，带着念念，到部队的临时驻地来找秦暮行。
这天下午，驻地来了个穿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头发用发蜡抹得一丝不苟。
“三叔。”秦暮行看见来人，站了起来。
“暮行啊，”中年男人走过来，拍了拍秦暮行的肩膀，眼神里带着关切。
“听说你前阵子受了伤，还失忆了？家里头都担心死了。我这次正好到南方来开个会，就顺路过来看看你。”
这位是秦暮行老爹那边的远房堂叔，叫秦振华，在京城哪个部委里当个不大不小的领导。
秦振华眼神活泛，很快就注意到了进进出出的赵晚舟，还有那个长得跟秦暮行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女孩念念。
“这位是……？”秦振华看着抱着念念，正低声跟秦暮行说话的赵晚舟，眼神里带着琢磨。
“之前执行任务认识的一位同志，她们在火车上遇到了点危险，我搭了把手。”秦暮行简单说了句。
秦振华的目光在念念那张小脸上停了好几秒，又看看秦暮行，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等没人的时候，秦振华把秦暮行拉到一边。
“暮行，那个孩子……”秦振华掂量着词儿开口，“跟你小时候，那真是一模一样啊。”
秦暮行不语。
“你失忆前，是不是一首在找人？”秦振华接着问，“你爸跟我透过一句，说你心里挂着个女同志，好像还有个孩子……”
“三叔，事情还没确定。”秦暮行打断他。
“怎么确定？做个鉴定不就清楚了！”秦振华立马拍板，“你别管了，这事儿我来安排！要是真的，那就是咱们老秦家的种，必须认回来！可不能让她们娘俩在外面受苦！”
秦振华办事效率很高，雷厉风行的。他很快就动用了自己在南方的关系网，联系了家可靠的大医院，找了信得过的医生，麻利地取了秦暮行和赵念念的血样，加急送去做鉴定。
……
宋家大宅。
清晨，宋姜叶从床上醒来。
昨晚似乎也做了梦，但内容很模糊，只剩下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像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被硬生生剥离了。
隐约记得，好像也跟五年前那个雨夜有关，那个闯入她生命又消失的军人……
她坐起身，揉了揉眉心。
梦里的情绪残留，让她心里泛起一丝微澜，但很快就平复了下去。
她对秦暮行，谈不上喜欢。最初的交集，不过是命运的阴差阳错，以及小实这个血脉的牵绊。
现在，他找到了他以为的过去，找到了他需要负责的人。
这样也好。
宋姜叶看向旁边小床上睡得正香的小实，眼神变得温柔。她有小实，有自己要走的路，这就够了。
秦暮行能找到他的归宿，了结他心中的执念，对大家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起身下床，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亮起来的天色。
就在这时，房间角落的阴影里，一个小小的、半透明的身影慢慢浮现出来，正是那个被她派出去盯梢的小鬼魂。
白露薇飘到宋姜叶面前，带着点邀功的语气，声音细细的：
“姐姐，姐姐，我看到那个宋真真了！”
宋姜叶转过身：“她在哪？跟谁在一起？”
“她没离开港城！她现在跟着一个男的，可有钱了！住在一个好大的房子里，出门都坐小汽车，还有穿黑西装的人跟着！”白露薇比划着，“那个男的，别人都叫他‘西爷’！”
“西爷？”宋姜叶重复了一遍，港城姓谢的有钱人不少，一时也不能筛选出人选。
“你看清那个人长什么样了吗？叫什么名字？”宋姜叶追问。
白鹭薇摇了摇头，白得几近透明的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不知道叫什么……我不敢靠得太近。那个西爷身边的人很凶，而且……而且那个西爷身上有种气，让我很不舒服，我有点怕他……”
白露薇缩了缩身体，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让鬼魂都感到害怕的气息？
宋姜叶眼神一凝。
这个“西爷”，很可能就是给宋业辉下印记，针对宋家的幕后黑手。
宋真真搭上这样一个人，绝不是偶然。
靠别人去查太慢了，而且未必能查到关键的东西。
宋姜叶心里有了决定。
看来，她得亲自去会一会这个宋真真，还有她背后的“西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