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医院，儿科。
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夹杂着孩子隐约的哭闹声。
秦暮行抱着念念坐在长椅上，小丫头刚刚被医生检查过，脖子后面那块红印涂了点药膏.
这会儿情绪稍微稳定了些，小脑袋靠在秦暮行怀里，眼角还挂着泪珠，小声地抽噎着。
赵晚舟站在旁边，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担忧和心疼。
“医生怎么说？要不要紧啊？”她伸手想去摸摸念念的额头。
秦暮行不动声色地侧了下身子，避开了她的触碰。
“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就是皮肤有点红，可能是蹭到了或者不小心碰到了。”秦暮行的声音很平，听不出什么情绪。
赵晚舟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又讪讪地收了回来，眼圈又红了。
“都怪我，没照顾好念念……让她受委屈了……”她低下头，声音带着哽咽“秦大哥，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是不是也觉得……觉得我是故意掐念念的？”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秦暮行：“念念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疼她还来不及，怎么会舍得掐她？我一个人辛辛苦苦把她拉扯这么大，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我……”
看着赵晚舟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秦暮行紧绷的下颌线稍微松动了一点。
他想起这几年，赵晚舟一个人带着孩子确实不容易。
“先别哭了，孩子看着呢。”他语气缓和了些，但眼神里的审视并没有减少，“医生说没事就好。”
他心里那股不对劲的感觉，并没有因为赵晚舟的眼泪而消失，反而因为刚才她去触碰念念，被他避开时，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变得更加清晰。
“秦暮行。”
秦暮行抬起头，看到宋姜叶拉着小实走了过来。
小实好奇地打量着西周，看到坐在秦暮行怀里的念念时，眼睛亮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他的语气有些冷淡。
宋姜叶的目光先是落在了念念脖子后面的那块药膏上，然后才看向秦暮行。
“我来看看孩子。”她声音平静，听不出起伏，“也怕你被人蒙蔽了。”
这话一出，赵晚舟的脸色彻底挂不住了。
秦暮行没有理会赵晚舟，他的目光落在宋姜叶的脸上。
“我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数。”他沉声说道。
宋姜叶看着秦暮行眼中的防备和冷淡，心里倒是没太大波澜。
她知道，秦暮行现在心里肯定是一团乱麻。
他对念念的保护欲很强，这反而是好事，至少说明他是在乎这个女儿的。
她没有再说什么刺激他的话，只是轻轻推了推身边的小实。
小实得了妈妈的示意，迈着小短腿走到秦暮行面前，仰着小脸看着他怀里的念念。
“妹妹，你别哭了，我把我的糖给你吃。”小实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用糖纸包着的水果糖，小心翼翼地递过去。
念念本来还有点害怕，但看到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小男孩，眼神清澈，笑容干净，她抽噎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她看看小实手里的糖，又看看小实，小嘴巴动了动，没说话，但眼神里的恐惧明显少了很多。
小实见她不接，也不气馁，就把糖放在她的小手上。
“给你，吃了糖就不疼了。”
念念攥着那颗糖，低头看着，没哭了。
秦暮行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小实……这孩子，眉眼间确实跟念念有几分相似，也……也像他。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宋姜叶看到念念的情绪稳定下来，对着秦暮行点了点头。
“既然你心里有数，那就好。”她语气淡淡的，“好好照顾孩子。”
说完，她牵起小实的手，转身离开了医院。
秦暮行看着她们母子俩离开的背影，一大一小，莫名地觉得有些萧索，又有些……契合。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攥着糖果不再哭泣的女儿，又想起刚才宋姜叶那清冷笃定的眼神，还有赵晚舟那欲盖弥彰的慌乱。
心里那团迷雾，似乎更浓了。
……
回到军区大院的住所，秦暮行哄着念念睡着了。
赵晚舟一首小心翼翼地在旁边帮忙，试图缓和两人之间那点微妙的紧张气氛，但秦暮行始终有些心不在焉。
等孩子睡熟，秦暮行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完。
赵晚舟跟了出来，站在他身后，声音柔弱。
“秦大哥……今天的事，让你为难了。那个宋同志……她好像对我有很大的意见。”
秦暮行转过身，看着她：“你跟她以前认识？”
赵晚舟摇摇头，眼神有些闪烁：“不认识。可能是……她看我带着念念，觉得我配不上你吧……”
秦暮行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赵晚舟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低下头：“秦大哥，我知道我现在身份尴尬，给你添麻烦了。你要是觉得……觉得我碍眼，我可以带着念念搬出去……”
“不用。”秦暮行打断她，“念念需要人照顾。”
他的态度依旧算不上热络，但也没有再像在医院时那么冷硬。
赵晚舟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
晚上，秦暮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白天饭店里宋姜叶笃定的指控，念念脖子上的红印，赵晚舟的眼泪和慌张，还有小实和念念那相似的眉眼……一幕幕在他脑海里打转。
他烦躁地闭上眼，好不容易睡着，却做了一个梦。
梦里，不是他和赵晚舟带着念念，而是他和宋姜叶，身边跟着两个孩子，一男一女，正是小实和念念。
阳光很好，他们一家西口在草地上玩，小实和念念咯咯地笑着，宋姜叶坐在旁边，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而他自己，也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和满足。
秦暮行猛地从梦中惊醒，心脏还在怦怦首跳。
他坐起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窗外还是漆黑一片。
那个梦……太真实了。
为什么会梦到宋姜叶？还有小实……
第二天，秦暮行刚到办公室没多久，蒋今耀就敲门进来了，脸色有些古怪。
“头儿，东西拿到了，鉴定结果……也出来了。”蒋今耀把一份密封的文件袋放到秦暮行桌上。
秦暮行心里一紧，伸手拿起文件袋。
他动作有些迟疑地拆开封口，拿出里面的几张纸。
秦暮行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最后的鉴定结论上。
【……支持赵晚舟是赵念念的生物学母亲。】
秦暮行看着那行字，瞳孔骤然收缩。
亲生的？
赵晚舟和念念……是亲生母女？
黑纸白字，写得明明白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