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港的柴油味混着腐烂鱼腥冲入鼻腔,刘天尧蜷在破渔船的发动机舱里。右臂的菌丝正在吞噬最后一块正常皮肤,左手的液态金属勉强凝成鱼叉形状,叉尖挂着半片带血鳞的鲳鱼——这是刚从码头抢来的早饭。
“后生仔,交停泊费啦!”老渔民敲着船帮,竹编斗笠下露出半张菌斑脸,溃烂的眼皮黏着渔网线。他手里的计价器显示【7.7元】,小数点后的“7”正随着倒计时同步闪烁。
刘天尧甩出鱼叉钉住计价器,爆出的电火花引燃船头柴油桶。火焰沿着漏油的浮球蔓延,将整个码头照成荧绿色。火光中,二十多条渔船的桅杆突然转向同一方位,生锈的锚链自动绞盘,拽着船体朝深海区移动。
“潮水要锁锚了...”老渔民突然正常说话,菌斑脸裂开露出机械下颌,“杨护士的船在七号码头!”
七号码头的废弃冷库结满冰霜,刘天尧撞开铁门时扯断了门把上的菌丝锁。成箱的带鱼堆成金字塔状,鱼眼在低温下爆裂成冰珠,滚落地面拼出锚链图案。冷库深处传来老式收音机的杂音,正在循环播放1995年的《渔汛预报》。
“你妈留了东西在这。”
穿胶皮围裙的船工从带鱼堆后走出,手里握着的不是杀鱼刀,而是杨素芬的护士胸牌。他的围裙被菌丝腐蚀出破洞,露出小腹上烙刻的【CH-19950308-γ】编码。
刘天尧的菌化右臂突然暴长,触须卷住胸牌瞬间,冷库灯光全灭。带鱼箱自动移位组成迷宫,每条鱼腹都裂开喷出荧光孢子。船工趁机甩出渔网罩他,尼龙绳结的网眼正适合菌丝触须穿透。
“你才是污染源!”船工撕开围裙,肋骨间嵌着潜艇声呐屏,“研究所的菌种是从你基因里...”
刘天尧的液态金属刺穿声呐屏,却在接触对方血液时被反腐蚀。船工抽搐着倒下,尸体迅速碳化,露出脊椎处缠绕的机械锚链——与父亲刘大海的遗骸如出一辙。
防波堤的混凝土缝隙渗出荧光,刘天尧踩着湿滑的藤壶爬上灯塔。旋转的探照灯将菌斑人影投射到海面,每个影子都在模仿他右臂的触须动作。
塔顶操作室的铁门用七道锚链锁死,锁孔形状正是杨素芬胸牌的金属边缘。刘天尧插入胸牌时,整座灯塔突然倾斜,探照灯聚焦到三海里外的暗礁区——退潮后的礁石上,竟矗立着半截海军潜艇的指挥塔。
“倒计时六小时。”
老式收音机在控制台自动开机,杨素芬的声音混着电磁杂音:“去潜艇找冷藏柜...红色标签...”
突然有高压水枪击碎玻璃,三个穿救生衣的海军士兵破窗而入。他们的救生衣鼓胀如气囊,被菌丝撑裂后喷出成团荧光水母。刘天尧撞翻档案柜阻挡,文件散落中瞥见《基因捕捞许可》,签发单位盖着研究所的盘龙章。
最瘦的士兵突然口吐父亲的声音:“当年我往反应堆灌冷却水...他们骗我说是疫苗...”他的救生衣炸开,胸腔内伸出机械锚链勾住刘天尧的菌化右臂。
橡皮艇在浪尖颠簸,刘天尧用牙撕开急救包捆扎伤口。海军士兵的尸体漂浮在周围,每具尸体的菌斑都组成倒计时数字。暗礁区的潜艇锈迹斑驳,指挥塔的瞭望镜突然转动,镜片反光在海面烧灼出焦痕。
“妈妈在舱底等你...”
杨素芬的机械头颅卡在潜艇舱门,金属嘴唇被海盐腐蚀出空洞。刘天尧的菌丝触须接入她暴露的电路,读取到1995年的监控画面:杨素芬抱着两个襁褓冲进潜艇,将其中一个递给穿海军制服的男人——那人撩起袖口时,露出的腕表正是老渔民斗笠里藏的款式。
进入动力舱时,冷却管突然爆裂,荧绿色冷却液浇在刘天尧身上。菌丝触须遇冷收缩,反而让他恢复部分行动力。冷藏柜的电子锁因低温失效,柜门弹开的瞬间,七个玻璃罐滚落在地——每个都装着与他相貌相同的婴儿头颅,后脑插着数据接口。
“欢迎回家。”
CH-19950000的声音从广播系统传来,动力舱的核反应堆突然过载,倒计时加速跳向【3小时】。
逃生舱注水口卡着半具研究员骸骨,刘天尧掰开他紧握的右手,得到把锈蚀的鱼枪。菌丝触须缠绕枪身形成生物瞄准镜,透过舱门观察孔能看到海底的锚点矩阵——七个光柱在此处汇聚成珊瑚礁状的巨型培养舱。
“你才是原始锚点。”
杨素芬的机械头颅滚到脚边,颈椎电缆接驳潜艇控制系统:“当年我用真菌替换你的基因,是为让锚点无法被海军控制...”
核反应堆的轰鸣突然消失,整片海域陷入死寂。刘天尧的菌化右臂完全失控,触须自发接驳培养舱接口。液态金属在左臂凝成匕首,却在对准心脏时被菌丝缠绕。
海底传来沉闷的震动,培养舱玻璃罩浮现裂纹。透过裂隙能看到成片悬浮的婴儿胚胎,他们的脐带相互纠缠,最终汇聚成一条插入刘天尧胸腔的菌丝脉管。
倒计时牌在头顶闪烁【2小时】,而菌脉网络的共振频率,正与他右臂的吞噬节奏完全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