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的确是这个道理啊。”
朱橚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似乎是在附和着朱橚的话语。
而朱柏的神色则是逐渐的变得怪异了起来。
他挤眉弄眼的朝着朱橚使眼色,但朱橚好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样,只是慢慢悠悠的说道:“是吧?所以一开始就躺平,表现出来自己没有威胁就好了。”
身后的那个声音继续说道:“所以这就是你拒绝了琼王的原因吗?”
朱橚闭着眼睛,晃着身下的躺椅,嘿嘿一笑说道:“那当然也不仅仅是这个,还有我自己也不是很想努力的缘故。”
但刚说完这句话,朱橚就愣了一下。
朱柏不是在他面前坐着么?
那身后的那个声音是谁?
怎么感觉还有点耳熟呢?
他下意识的回过头看了一眼,只是这一眼,朱橚即刻从躺椅上站了起来,刹那之间就汗流浃背了。
因为站在他身后的,正是一个神色俊秀,看起来十分年轻的男子。
朱允熥。
朱允熥身着龙袍,脸上带着笑眯眯的神色看着朱橚:“五叔,你瞧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是咱钓鱼执法想要抓你一样。”
他走进屋子里,就好像是没有因为朱橚说的那些话生气一样。
而朱橚则是颤颤巍巍的站在那里,甚至下意识的想要跪伏在地上。
还是那句话,在老爹手底下干活和在侄子手底下干活是不一样的,他老爹绝对不可能因为自己的几句抱怨就杀了他,但....侄子大概率是会因为这几句话杀了他的。
因为,这等同于是将自己的把柄交了出去。
“陛下恕罪,臣....臣不是那个意思。”
朱橚紧张的说道:“臣只是无能,并非是觉着陛下怎么样,方才所说的话也不过是醉酒之后的混账话罢了。”
“还请陛下看在先皇的面子上,饶恕臣一命吧。”
“无论是削减封地,亦或者是废黜爵位,臣都绝无二话。”
这话一说出口,屋子里瞬间寂静了一瞬。
朱柏下意识的抬起头看着朱橚,神色中带着些许的怀疑和迷茫。
他怎么感觉五哥是故意往自己这个皇帝侄子的手里送把柄、或者说送借口的呢?
只是抱怨了两句,就将自己的亲叔叔杀死?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哪怕是换成再残暴的帝王也绝对不可能干出来这样的事情,除非他不想要在昭昭青史中做人了。
更大的概率是,顺着这个台阶下来,然后削除爵位和封地。
甚至可能“周王”这个爵位也能够保留下来,只是削除封地,以儆效尤而己。
朱柏咂了咂嘴,回过味来了。
当即也是上前一步,跪在朱橚的身边,低着头说道:“陛下,臣同样有罪,在五哥说出来这样话语的时候没有进行劝诫。”
“以至于五哥犯下如此滔天大祸。”
“然则,先皇己逝,唯独剩下我等兄弟几人,臣愿意用自己的“封地”做一个添头,换您饶恕五哥。”
朱橚低着的头下意识的抬了一瞬,看了一眼朱柏,心里笑了一声。
这个小子倒是会找时机。
朱允熥坐在那里,则是完全明白了这两个人的打算,当即长笑一声:“哈哈哈哈哈,两位叔叔快快起来吧。”
他眉宇中带着三分笑容的说道:“两位叔叔将我当成是什么人了?”
“咱们都是自家人,在自己家里猜测了两句,若是这都能够以罪论,那么日后朕当真是不要在朝堂上、在青史中做人了。”
朱允熥说着,神色却又变得严肃了起来。
“不过么,封地之祸,或者说宗族之事,的确是要处理的。”
“先前祖父还在的时候,我就曾经反对过祖父供养宗室的想法,毕竟只要做一个简单的算学问题,就可以看出来,日后大明若是有灭亡的危局,一定是因为宗室了。”
他看着还有些不解的朱柏说道:“十二叔,如今供养宗室的政策是先皇制定的,你可知道如今朝廷一年供养宗室的开支有多少?”
朱柏一愣,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
朱允熥首接说道:“五十五万石,这还是往少数来算了的数字。”
“大明一年的税收是三千多万石。”
朱允熥看着朱柏说道:“此时看似不多,但这只是第一代、乃至于少数的第二代的开支啊。”
“待到十年之后,大明宗室的第二代、乃至于第三代出现呢?”
“粗略估算,几十年、乃至于不到百年的时间,大明宗室子弟几乎可以达到三千人左右,而这些人的开支左右加在一起,恐怕要达到西五百万的数字。”
朱允熥神色复杂的说道:“这还只是几十年....不到百年,而等到后面百年的时候呢?恐怕要达到八九百万、乃至于千万的数字了。”
“哪怕按照每年都是盛世来计算,也是国库收入三分之一都用来供养....老朱家的人了。”
“十二叔,你觉着.....如此一来,大明还能够坚持下去么?”
“当年祖父是因为吃不起饭才造的反,难道我们大明也要走到逼得百姓们吃不起饭,揭竿而起的地步么?”
而事实其实也正是如此。
如万历三十五年的时候,朝廷收入两千多万石,但宗室开支就达到了九百多万石,近乎一般的数字来供养这头“猪”了。
这也是明覆灭的原因之一。
朱柏沉默、朱橚也同样沉默。
实际上他们两个是不太明白这些问题的,但此时朱柏说出来的数字实在是太过于吓人了。
两人长叹一声。
“陛下想要如何解决呢?”
朱允熥看着两人的神色,也明白这两个人在想些什么,当即轻笑一声:“所谓办法,不过是开源节流而己。”
“我先前让人给五叔送的书,五叔应该看了吧?”
“您应当也是想要做出来一番事业,而不是被当成一头猪来养的,所以您才会说出来那些话,试图给朕一个台阶。”
“让朕更加放心、也让朕能够更加顺利的削藩。”
“而不必背上骂名。”
朱允熥笑眯眯的看着朱橚以及朱柏:“实际上,朕并不在意这些事情。”
“朕愿意给五叔这个机会。”
他拍了拍手,屋子外等候许久的绣衣使者上前来,他的手中端着一个木盘子,其上盖着一块红布。
“这是方才用五叔府里面的厨子做出来的几种菜肴。”
“我们来吃顿饭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