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故宫驻军记事
第一夜 午门血狮
1945年霜降那夜,我跟着班长巡逻到午门时,汉白玉石阶上正渗着血。
"水生,把刺刀上膛。"班长突然按住我肩膀,他下颌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月光下,那对六百年的守门石狮眼角挂着暗红液体,顺着狰狞鬃毛滴在"明三暗五"的门钉上,把鎏金铜钉染成了黑紫色。
哨兵小山东瘫在西侧阙门旁,他的军装前襟敞开,胸口皮肤呈现诡异的青灰色。最可怕的是他的表情——嘴角扯到耳根,像在狂笑,可眼眶里只剩两个血窟窿。
"第七个。"班长用刺刀挑开尸体衣领,锁骨位置赫然有个墨色手印,五指细长得不像活人。
远处传来女人的啜泣声。我转头看见中轴御道上飘着盏白灯笼,灯罩上写着"景仁宫"三个朱砂字。提灯的是个梳两把头的宫女,她脖子折成首角,后脑勺紧贴着后背,灯笼光映出她腐烂的下巴。
"别看!"班长一把捂住我眼睛,"这是前朝的'引路婢',跟着走就会..."
"砰!"
枪声在宫墙间炸响。等我挣脱班长的手,灯笼己消失无踪,只有满地纸灰打着旋。开枪的老兵油子王虎站在金水桥边,他枪管冒着烟,脸上结满霜花——明明才农历九月。
"班长,西六宫那边..."王虎突然噤声。我们顺着他视线看去,太和殿重檐庑殿顶上,密密麻麻站满了黑影。
第三夜 阴阳道
子时的梆子声像催命符。我们五个人背靠背站在东筒子夹道,这是紫禁城最邪性的"阴阳道"。据说光绪年间有个宫女在这里被活活钉进墙里,从此每逢阴雨天,墙上就会浮出人形血渍。
"沙沙沙..."
砖缝里钻出无数黑发,蛇一般缠住小战士李双喜的脚踝。他刚喊出半声就被拖进墙里,青砖表面泛起水波纹,最后只剩军帽落在地上。我扑过去拍打墙壁,掌心却摸到张凹凸不平的人脸——砖缝里嵌着个怒目圆睁的头颅!
"昭和十二年...支那兵...活祭..."头颅用日语断断续续念叨着,腐烂的眼球突然转向我:"还有五个..."
班长突然点燃火把塞进砖缝。火焰里传出凄厉惨叫,整面宫墙开始渗血。我们踉跄逃到乾清宫时,发现汉白玉丹陛上跪着十二个穿日军军装的骷髅,它们围成圆圈,中间摆着口描金漆的棺材。
棺材盖正在震动。
第七夜 万人咒
养心殿西洋钟敲响西点时,我们终于拼出真相。班长从日军遗留的档案里抖落张人皮地图,上面用血画着紫禁城全貌,十二个角楼位置都标着卍字符。
"这是...万人坑的土..."班长手指发颤。他翻过地图背面,密密麻麻全是中文名字,最早能追溯到崇祯年间的宫人。
殿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踏步声。透过窗棂,我看见一队戴防毒面具的日军正穿过乾清门,他们抬着的棺材缝里垂下一条青白手臂,腕上戴着班长的手表——那是昨晚失踪的张排长的表。
"原来如此。"班长突然惨笑,"鬼子用万人坑尸油涂满宫墙,把故宫变成养尸地。需要十二个生魂填阵眼..."他猛地扯开衣领,锁骨上不知何时也出现了黑手印。
最终夜 破煞
我在神武门城楼找到班长时,他正用刺刀在额头刻血符。下面广场上,十一个战友的尸体摆成太阳旗图案,每具尸体心窝都插着日式短刀。
"水生,记住!"班长满嘴是血地抓住我,"鬼子在长春宫地下埋了..."
他的话被掐断在喉咙里。我看见班长背后浮现出穿和服的女人,她惨白的手从班长口腔穿出,指尖滴着黑血。更恐怖的是她怀里的襁褓——那根本不是婴儿,而是个长满牙齿的肉瘤,正发出"咯咯"的怪笑。
我扣动扳机的瞬间,整座故宫响起万鬼哭嚎。子弹穿过女鬼打中班长胸前的光荣弹,爆炸气浪把我掀下城楼。
在坠落的刹那,我看见所有宫门同时洞开,无数黑影洪水般涌向朝阳门方向——那里是日军华北司令部旧址。
后记
1949年开国大典前夜,工人们在长春宫地下挖出十二口密封水缸。每口缸里都蜷缩着穿日军军装的尸骨,它们怀中紧抱写满咒文的中国儿童头骨。
而我在病床上接到调令时,护士正拆开额头的绷带。镜子里的伤口结成了诡异的形状——像极了午门石狮流泪的眼睛。